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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安这才稍稍落意,看向季承宁,心中生出无尽感慨。
“伯父,沐芳呢?”季承宁道。
周清安回神,忙道:“快叫周沐芳进来。”
其实根本不需要亲兵去叫,周沐芳早守在议事厅外,听到他爹的声音,嗖地窜了进来。
季承宁看过去。
周沐芳高了不少,也黑了不少,他本身就不白净,在极西北这样的苦寒之地风吹日晒,人黑得发亮,一咧嘴两颗虎牙露着,像是一匹威风凛凛的狼。
“你居然真的来了!”周沐芳大声道。
四目相对,周沐芳噌地凑到季承宁面前。
他身上带着股砂砾和火药混合的味道,奇怪的是,季承宁并没有觉得反感,而是无比安心。
比闻着那些华贵的鲸骨香、龙涎香更觉安心。
周清安瞪了周沐芳。
季承宁也不客套,把周沐芳拉到自己面前。
他和周沐芳自小在一块,熟得和左右手似的,想什么就说什么,直接了当地问:“敢问两位我此次来带了一万五千中州军,甲胄与武器不缺,不过军马不足数,火枪更是十人也分不上一支,伯父,沐芳,我来之前听说沧州军有两万,不知可足数?”
毕竟沧州濒临诸夷部,遍地是草原,是最最不缺军马的地方。
他想着,有没有多余的军马匀出来。
“两万?”不等周清安开口,周沐芳已冷笑出声,“只有一万二三,”他晃了晃手指,“这还是算上前些时日受伤的、年老体弱的、病得起不来床的。”
沧州本是百战之地,兵士常年不足,莫说是年轻力壮的青壮年了,真到了无人可用的时候,连不足长枪高的孩子都要上战场,与别处不同,沧州是有女兵的,很有当年鸾仪遗风。
“但兵马粮饷还是按照两万人的从朝廷要。”季承宁眯起眼,他看过朝廷的粮饷开支。
他来之前是有地下官员贪污的心理准备的,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
“而后经过层层克扣,到我们手里不到一万人可用之数。”周沐芳叹气,拍了拍季承宁的肩膀,“小侯爷,你接过的可不是个烫手山芋,而是个火炮炮弹,还是随时会爆炸的那种。”
说着面上流露出几分怅然。
周清安沉下脸,“周沐芳。”
季承宁却大笑,“未开战之前就做此小儿女态,周沐芳,你的意气哪去了?”
“哈,”周沐芳冷嗤了声,面上的困顿之色一扫而空,“谁做小儿女态,我是忧心你,罢了罢了,你心中既然有数,我何必唠叨那些,只舍命陪君子,你要做什么,我必效命于前就是了!”
季承宁笑着看他一眼,“谁要你舍命,我要你活着立功。”
桃花眼斜乜,多情又似无情,水波潋滟,看得周沐芳心头一颤,幸好他晒黑了,看不出脸红,不然能被季承宁笑话到明年去。
他忍不住暗骂季承宁,也不知道他怎么长得,越长大越生得狐狸精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侯爷真生吞人心饮精气呢。
季承宁又道:“沧州军谁负责辎重,劳烦青睐,我还有话要问。”
周沐芳蹭地起身,“我去叫。”
他一阵风似地消失,不多时,先听得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跑进来的,还伴随着着一阵阵放开我,你疯了吗的怒斥,两个亲兵打开帐幕,却见周沐芳扛着个青灰色的东西进来。
那东西细细长长,还在不断挣扎。
季承宁定睛一看,那不是个人吗!
周沐芳利落地把人放下。
此人脸被气得发红,唇角的疤痕向下撇着,强忍着怒气面对主帅,对上季承宁的视线时却是一愣。
“季大人?”他声音都颤了,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忍不住上前几步。
之前的大刑让他的双腿坏了,现下走路还很艰难。
难怪是被周沐芳抗来的。
季承宁也怔然几息。
张毓怀?
此人岂不是舞弊案中带头围堵贡院的那个张毓怀!
张毓怀之前说要来沧州,的确是季承宁安排的,但没想到周氏父子会留他在军中。
周沐芳笑嘻嘻地拍了拍张毓怀的肩膀,对季承宁道:“你安排的事儿,我什么时候没放在心上过?”
周清安则解释,“张先生行事极有法度,心思敏锐,我便留他在军中效力了。”
张毓怀如梦初醒,方才是脸红耳朵红,现下连眼眶都红了,纳头便要拜。
被周沐芳一把薅住了后颈。
季承宁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季承宁摆摆手,“张先生,时间紧迫,叙旧的话日后再说,你且将沧州军的近况全部告诉我。”
张毓怀道:“是!”
他经年处理沧州军的后勤事务,记忆力又奇佳,将事务汇报得干脆利落,简单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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