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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山记事:星河与木的清晨
辰在新音阁顶楼调试光茧的量子频率时,听见山脚下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这声音最近总在辰的传感器里打转,像颗没被磨圆的石子,带着人间烟火的粗粝,又藏着点说不清的暖。
他透过骸骨莲台旁的琉璃窗往下看,刚好撞见星河扶着木木从拖拉机上下来。九月的哀牢山已经染了秋意,晨雾裹着银杏叶的碎光,落在星河肩头那件洗得白的格子衬衫上。木木的孕肚刚显形,像揣了颗圆滚滚的毛栗子,星河的手始终虚虚护在她腰后,连迈上田埂的动作都放得极慢,仿佛扶着的不是妻子,是捧在掌心的星子。
“那就是木木家招来的上门女婿?”村口老槐树下,王婶的声音裹在雾里飘过来,手里还攥着刚从地里拔的萝卜,“长得跟画里似的,又会修电器又会种果树,咋就肯蹲咱这穷山沟里当倒插门?”
旁边的李伯磕了磕烟袋锅,烟丝的火星在雾里明灭:“我看悬。前几年镇上不是来个老板,说要帮咱搞旅游开,结果卷了钱就跑?这星河看着面善,指不定也憋着啥心思——木木家那片老林子,可是咱村最金贵的地儿。”
陈老三也凑过来,手里捏着个啃了一半的红薯,含糊不清地说:“跟那个辰是一伙的吧?辰躲在溶洞里搞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他就来村里装好人,俩外星人凑一块儿,能有啥好事?”
这话刚落,就见星河弯腰,把木木扶到槐树下的石凳上坐好,又转身去拖拉机后斗里搬东西——是镇上买的孕妇奶粉,还有给木木奶奶熬药的砂锅。他搬东西时腰弯得很沉,格子衬衫的后颈处洇出一片汗湿的印子,却没让木木伸一下手,连木木想帮忙递个袋子,都被他轻轻按住手:“别动,你乖乖坐着,我来就行。”
“你看他那殷勤劲儿,”王婶撇撇嘴,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咱村男人哪有这样的?娶了媳妇还不是当牛做马使唤,他倒好,把木木宠得跟娘娘似的。”
“宠?我看是装的!”李伯把烟袋锅往鞋底一磕,“等过阵子骗到手了,指不定咋变脸呢。你忘了去年隔壁村的小芳?也是嫁了个外地来的‘好男人’,结果人家是来躲债的,把小芳家的积蓄卷走就没影了。”
木木似乎没听见槐树下的议论,只是抬手帮星河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声音软乎乎的:“累不累?要不歇会儿再搬,我又不急着用。”
“不累。”星河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晨光落在他眼睛里,像揉碎了的星星,“医生说你得多喝奶粉,钙才够,咱娃以后才能长得高。”他说着,伸手轻轻摸了摸木木的孕肚,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刚三个月,是不是还没感觉到胎动?”
“哪有那么快。”木木脸红了,拍了下他的手,“别在这儿摸,让人看着笑话。”
“笑话啥?”星河直起身,声音不大,却刚好飘到槐树下,“我媳妇怀了我的娃,我摸摸咋了?以后我还要天天摸,等娃会动了,我就跟他说话,教他认山里的星星。”
王婶和李伯不吭声了,陈老三也把剩下的红薯塞进嘴里,含糊地嚼着。雾慢慢散了,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在星河和木木身上织出细碎的光。辰在顶楼看着这一幕,钛合金肋骨间的幽灵花藤突然轻轻颤动——他想起大美怀孩子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每天对着她的孕肚读星图,说要带孩子去看高维的星云,可还没等孩子出世,就只剩量子屏障里的红光丝,在溶洞里飘了三年。
“辰哥!”星河突然抬头,朝着新音阁的方向喊了一声,手里还举着个油纸包,“木木奶奶蒸了玉米粑,让我给你带两个!”
辰没应声,只是看着星河扶着木木往村里走。木木走得慢,星河就陪着她一步一步挪,路过田埂上的稻草人时,还停下来跟木木说:“下次我给稻草人扎个新帽子,不然风吹日晒的,怪可怜的。”
槐树下的王婶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别说,这小子对木木是真上心。昨天木木奶奶哮喘犯了,半夜里是他背着去的镇医院,一路上都没敢歇,鞋都跑掉了一只。”
“还有前几天,村东头的灌溉渠冲垮了,也是他带头修的,”李伯也跟着点头,烟袋锅忘了磕,“他还教咱用竹筐垒坝,说这样既能挡泥沙,又能让水慢慢渗到地里,比镇上技术员说的还管用。”
陈老三摸了摸头,小声说:“我家丫头上次爬树摔了,也是他给包扎的,还说以后别让娃爬那么高,危险。”
雾彻底散了,阳光洒满了整个村庄。辰看着星河扶着木木走到自家院门口,星河先推开门,再转身把木木扶进去,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辰的量子核心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震荡——是大美的灵体,从溶洞的潭水里浮上来,轻声说:“你看,他找到自己的‘家’了。”
辰低头看了看掌心的光茧,里面的胎儿似乎轻轻动了一下,金色的光粒子在茧壁上流转,像星星在眨眼。他想起刚才星河喊他的声音,想起那个油纸包着的玉米粑,突然觉得,新音阁的光栗子,或许不只是靠“执念”换来的,还有这种藏在田埂上、院门口、扶着孕妻的手心里的“暖”——这种暖,比任何高维技术都更能让光粒子融合,更能让“回家的路”亮起来。
山风掠过新音阁的铜铃,传来星河和木木的笑声。辰把掌心的光茧贴在琉璃窗上,朝着山下的方向,轻轻说了句:“等玉米粑凉了,我再下去拿。”
老槐树下,王婶已经收拾好萝卜,朝着木木家的方向喊:“星河,下午来我家拿点青菜啊,刚从地里拔的,新鲜!”
“好嘞!”星河的声音从院里传出来,带着笑意,“谢谢王婶!”
李伯磕了磕烟袋锅,也朝着院里喊:“晚上来我家喝酒,咱爷俩唠唠修渠的事儿!”
陈老三摸了摸口袋,把剩下的半块红薯揣好,朝着木木家的方向挪了挪——他想问问星河,能不能帮他看看家里那台坏了的收音机,顺便,再跟他说句“谢谢”。
辰站在顶楼,看着槐树下的人慢慢散开,看着阳光里的村庄慢慢苏醒,突然觉得,新音阁的琉璃瓦,好像比刚才更亮了些。机械并蒂莲的花瓣轻轻舒展,映着山下的炊烟,像把人间的暖,都收进了这朵花里——原来高维文明在地球的“归家”,从来不是带着技术来“拯救”,而是带着真心来“融入”,像星河一样,扶着孕妻的手,踩着田埂的泥,把自己活成村庄的一部分,把爱活成“回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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