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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晏沉浸在顾郎中所说的往事中,表情颇为严肃,一双眸子沉如寒潭,与往常很是不同:“五个月大的孩子,该能辨出眉眼不同。会不会是换了个人?你可有细细瞧过他的模样?”
过了这么多年,顾郎中依旧未想清楚其中的奥秘,提及此事依旧眉头紧锁:“老夫自然瞧过。只是那孩子自出生起便体弱,老夫每次见他,屋内都遮挡的严实,无一丝风,甚是昏暗。加之那孩子被紧紧束在襁褓中,十次有九次都双眼紧闭,老夫实在无法用相貌辨别。”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老夫问了照看那孩子的乳母,那人说,前些日子,赵夫人曾经的婢女去了趟城外的寺庙,为那孩子请了个平安符,之后那孩子便渐渐好转,该是佛祖庇佑。我本也只是赵家请的郎中,有些事不能多问,将赵大少爷的情况细细说与赵县令和赵夫人听后,领了赏钱,便离开了赵家。
“其实,当时老夫心中也有疑惑,觉得这孩子的脉象不似同一个人,却又觉得这念头荒谬。之后的这些年,老夫遇到过不少还是婴孩的病患,有的没治好,早早去了投胎的路,有的侥幸长到大,身体逐渐好转……可这些人的病情都是循序渐进、有迹可循的,老夫再没遇到如当年赵家大少爷一般的情况。这几年,老夫曾很多次想起那个孩子,总觉得当年心中的疑惑猜测,或许才是事情的真相——那孩子早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被换了身份。只是此事已经过去多年,现在再去追究,又有何意义呢?”
荀舒乖乖坐在凳子上,手肘撑在膝头,双手托腮,听得极为认真。待顾郎中将前因后果讲完,坐直身子,将心中疑惑讲出:“若那孩子真被悄悄换了,怎能瞒住所有人?孩子身旁有乳母跟着,有仆役守着,就算歹人偶然得了机会,趁众人不备,将孩子调换了,孩子身旁人如何能认不出?”
顾郎中微微颔首:“姑娘说得对,现在想来,当年那乳母的态度很是奇怪,兴许知道什么,又或是她就是做这件事的人。”
方晏急忙问道:“这两日在赵宅中,未瞧见赵家大少爷的乳母,或许已然离府。顾郎中是否知晓那人的名字住处?”
顾郎中摆摆手:“莫要寻啦,你们寻不到的。赵家大少爷一岁时,那乳母犯了急症,老夫赶到府上时,已没了气息。”
赵元名的乳母死了?世上竟有这般巧合的事?
方晏追问:“可知是什么急症?为何会去得那般突然?”
“这便不知了。于赵家而言,不过是个乳母,既非死于非命,便没了细究下去的必要。”顾郎中抿着口中的药材,苦涩和清香混杂,让他神思清醒几分,想起一个细节,“不过那日老夫离开时,曾听到院中仆役说,那乳母自半年前便出手阔绰起来,早就想辞了赵宅的活儿,回家相夫教子。可夫人认为大少爷自小便是喝她的奶长大的,早就喝惯了,硬是将人留了下来,却没成想落得这么一个结局。好啦,我知道的都已说了,虽不知此事与赵夫人之死有无关系,但希望能帮你们早日找到真凶。”
方晏垂眸思索片刻,确认没什么遗漏,站起身对顾郎中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顾郎中侧了侧身子,让开这礼:“官怎可给民行礼?大人折煞老夫。”
方晏表情认真,一言一行一板一眼:“先生主动告知了这许多前尘往事,对赵夫人的案子很有帮助,该受晚辈一礼。”
荀舒站起身,跟着行了一礼,温声道:“先生医者仁心,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贺玄坐在原处,垂着眼睛,看不清神色,唇边却有淡淡笑意。荀舒侧头瞧了一眼他,莫名觉得他并不是在笑,而是在理顺整个案子,将顾郎中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安插在他脑海中对应的位置上。
似是察觉到荀舒的视线,贺玄抬起眼眸,瞬间捉住她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几颗大白牙。
荀舒扭过头不再看他。
贺玄施施然站起身,姿态闲适从容,视线从荀舒身上挪到顾郎中身上,开口问道:“顾先生,我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既然赵元名一出生,您便常常入府为其诊脉,你可曾见过一个叫‘素梅’的妇人?”
顾郎中想了一会儿后摇头:“那孩子出生后,赵家为其延请了许多名医,亦有许多亲朋好友曾前来探望。老夫只是个郎中,赵家如何会为我介绍每一个人的名字?那人是否有什么特征?老夫兴许有印象。”
荀舒安静听着,思绪随二人的对话而转动。
素梅面容如普通,言行举止亦无特别之处,周身寻不到让人过目难忘的特点,这要如何形容?
正思索着,便听一旁的贺玄再次开口:“若我没猜错,她当时该是个身怀六甲的妇人。”
顾郎中拍了下额头:“你这么一说,老夫便知道了,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赵家大少爷出生后第二日,那人便来过府上探望。那时赵夫人尚在坐月子,不见外人,她却能自由出
入。老夫未给她切过脉,但瞧着像是快要足月,身子很是笨重。”
“她时常去吗?”荀舒问道。
“头一个月,老夫时常能在府中碰到她,后来便不来了,想必是临产的缘故。大少爷四个多月的时候,她才再次出现在府中,身子已然单薄下来。那时赵夫人开始犯癔症认不出人,不让人接近,她却还能陪在一旁,老夫猜她与赵夫人关系极为亲近,是赵夫人相信之人。不过,也还好有她在,让赵夫人的病症多少有些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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