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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世上有无鬼魂之说,一个月前发妻在湖边亡故,一个月后丈夫便要在亡妻死处设宴招待宾客,还想借着宾客们的阳气镇压亡妻鬼魂,未免太过薄情和荒谬。
一旁的贺玄瞧见荀舒拧巴的小表情,自然而然转了话题:“听说你如今去了郑姨娘的院中,她可有为难你?”
白杏沉默片刻,轻声道:“夫人故去,少爷又离开潮州,去京中求学,整个宅子一下子便空了下来。夫人和少爷院中之人大半都拨去郑氏的院子,在她的安排下打理整个宅院。她对我们,算不得很好,却也从未苛责,这已经足够了。”
贺玄笑道:“如此听来,你似乎已对郑姨娘改观。”
白杏轻咬了下嘴唇,答非所问:“夫人走后,奴婢想了很多,奴婢以前看人看事,太过冲动,当时竟诬陷姑娘是杀害夫人的凶手,实在是不该……还好姑娘不计前嫌,帮着官府破了夫人的案子,奴婢一直铭记在心。若以后奴婢有什么能帮的上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
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荀舒慢吞吞道:“此事我都忘了,你也莫要再放在心上。记得以后不要随便冤枉他人就好。”
白杏挤出一个苍白又尴尬的笑:“……奴婢记住了。不过,当时奴婢对郑氏的看法,并非全是错的,郑氏确实不是个好人。”
贺玄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自奴婢被拨到郑氏的院子,便从夫人院中搬出,与其他婢女们一同挪到了郑氏院子南侧的荒芜院落,将那处收拾出来住下。有一日,奴婢睡不着在院中散心,突然听到外面有声响。奴婢便悄悄拉开院门,正巧看到有人进了郑氏的院子。自那日起,奴婢便留了心眼,时常留意着郑氏那边的动静,又被奴婢发现几次次,有人趁夜色去寻郑氏。”
“可瞧见相貌?”
白杏摇头:“那人披着斗篷,身量不高,但瞧着颇为壮硕……该是个男人吧?你们说,郑氏背着老爷做出这种事,能是好人吗?依奴婢看,就该将她浸猪笼。”
白杏义愤填膺,荀舒却叹了口气:“你刚刚还说,莫要冲动。我片刻前还在劝你,莫要随便冤枉人。不过眨了个眼的功夫,你怎么
全都忘了?”
白杏张了张嘴,涨红了脸:“是奴婢莽撞。”
荀舒无意打探他人宅中的阴私,正想着如何将这话题绕过去,便瞧见了前方的月亮门。她眼睛一亮,指着前方:“这通往花园的门似乎也换了,瞧着比月前气派!”
贺玄无奈道:“门没换,只是泥作粉刷了,所以瞧着像个新的罢了。”
“竟是这样。”荀舒敷衍回答,加快步子,率先穿过月亮门,走入赵宅的花园。
一月前,这里尚是荒草丛生,甚至不如山野间随便一片林子,如今却大变了模样,勉强才能窥见曾经的影子。
林木被重新修剪过,杂草也被清除,铺在地上的石头被全部清洗整理过,每一块都很不能折射出光。
夏日炎炎,日晒充足,精心修剪的树却依旧耷拉着叶子,枝桠树叶稀稀疏疏,不见繁茂之意,荀舒边走边瞧,忍不住和贺玄嘀咕道:“赵夫人命格富贵,可福泽身旁人,连着住所都旺了不少。如今她没了,这宅子风水被破之事再也镇不住,草木亦枯。如今整个赵宅,竟像是隐隐透着死气,或许要就此没落了。”
“月满盈亏,否极泰来,万物规律罢了。”
绕过树林,池塘出现在眼前。
曾经的池塘形状未有大变化,依旧方方正正,只西南角,赵夫人溺水的地方,拔地而起一座小山。小山下宽上窄,由无数块石头堆砌而成,每一块石头都形状奇特。石头与石头间还栽种着零星花草,添了几分生机。
荀舒看着眼前的景象,内心无比复杂。
赵宅究竟是从哪里找的匠人?这哪里是山,分明是座坟啊!
在自家后花园建坟,赵县令是生怕这宅子的风水不够坏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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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无好宴2
赏花品茗的地方设在花园东面,隔着池塘,可眺望到水对面如坟头的假山。今日风和日丽,池水波光粼粼,像是撒了一层碎宝石。各色花卉拥簇在水边,花瓣层层叠叠,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蜂围蝶阵。
荀舒远远瞧着,只觉得若不看那“坟头”,此地还是很适合踏青聚会的。
花旁立着四五个人,有弱冠、而立之年的年轻人,亦有不惑之年的中年人。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看山看水看奇花异草,笑声不断。方晏站在最外侧的角落,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衣裳,瞧着颇为儒雅,瞧见二人后将斯文放下,兴奋招手:“你们终于来了!”
方晏身边人望向他招手的方向,笑问:“小晏,这是你的友人?”
“正是,这二位是荀舒和贺玄,月前曾帮着破了县令夫人的案子。”
“潮州城中竟还有这样的才俊!”
几人笑着称赞,方晏顺势为荀舒和贺玄介绍场中宾客。
最中间的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身量不高,瞧着像根干枯的树枝。他的颌下蓄着美髯,笑容淡而温和,是潮州县衙的县丞,名唤冯止树。冯止树的右侧是个与他年岁差不多大的人,生得颇为圆润,笑呵呵的,像个弥勒佛,是主簿曲齐。冯止树的另一侧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人高马大,眉毛浓粗,板着张脸,是潮州县衙另一个县尉,名唤毕达。
几人的目光汇聚在荀舒和贺玄身上,目光中全是衡量。荀舒浑身不自在,后撤了半步,躲在贺玄身后。贺玄倒是颇为适应这场面,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不过片刻便将冯县丞和曲主簿哄的一口一个贤弟的叫着,像是认识多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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