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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祷时间到了,夕阳又将染红江面。张猛取下脖子上的原一符,对着祷台的方向做晚祷。码头边的幕鼓响了六声,待张猛完成晚祷,严以琛就让几人在预先安排好的位置埋伏起来。
白日沉睡的乐坊渐渐苏醒,坊司挑着长竿点燃戏园子周围的百花灯。与往日不同,今夜的临水,被花灯映亮的只有这一处。
青猿派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出动了。戏园子老板脸蛋通红,在台前忙于招待,各色客人流连其间,寻找称心的位置坐下,点些酒水点心,今夜的流水必定不菲。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柳霸的身影出现在戏园子里。他还是那一副蛮横样子,叫住戏园子老板,让他给自己安排个角度好的位置,温两壶好酒。他今日只带来五六个人,昨日那个姓张的阴森家伙不在其中。老板忙不迭应了,将他向园子中央的主位请。严以琛看他坐下,躲在屋檐下注意屋顶动静。
很快,好戏开场。临水这边的戏种属于南北交汇,杂糅了些傩面舞蹈,加上时而激烈时而温婉的唱词,许是精彩。偏角上台热了个场子,台下观众已是喝彩不断。
严以琛一边用耳朵听着上方的响动,眼睛也不闲着,扫视下方戏台附近,想要找找看那个神秘的卖家是何许人也。下面的柳霸显然也是这个想法,并未认真看戏,一双小眼睛左瞟右瞟,转个不停。的确有不少小贩在下面走动,卖烟草的、卖麦芽糖画和糯米糕的,还有算命看面相的,各挑了一盏小莲花灯在人群间穿梭。这莲花灯是在乐坊做小本生意的执照,若是没有,行商司会将小贩逐出乐坊去,一个月内不得再次进来。
戏走到第二幕,徐崇的腿都有点蹲麻了,心说这个凶手来得真是慢,吊人胃口。此时天色黑下来了,徐崇刚想换个姿势,就听左手边一处有声响。他汗毛一炸,探出头去,看到一条黄色的大尾巴。虚惊一场,原来只是只上房的猫。
叶渡清站在西侧相邻的一栋小楼的顶层,隐于阴影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张猛杨虎身上披了修屋顶时用的油布,埋伏在他左右两边的屋檐背阴面。徐崇和林鹭在东边,佯装成点灯人和敲钟人,站在顶楼眺望。严以琛挂在对着戏台的檐角下,伺机而动。叶渡清知道严以琛会些武功,这么一看,他轻功不错,在那里挂着,面上并无难色。
时间一点点过去,戏台子上的好戏渐入高潮,主角与反派斗作一处,鼓点渐渐密集,光用耳朵去听周围的响动变得困难起来。一个灰黑的人影倒挂在屋檐下,用钢爪抓住木梁,缓慢地移动着。他手脚并用,爬到戏台上方的屋檐下面,隐藏在悬挂的绸缎中,取下背上背着的东西,注视着下方盘坐喝酒的柳霸,静静等待。
严以琛的眼神在场间游走,余光注意到戏台子上面的红色绸子动了一下。他看向檐角的风铃,风明明向东刮,为何那绸子向反方向动呢,戏台上并没有人去碰它。
小楼上的叶渡清好像也觉了有什么不对,向前走了两步,翻身上了房檐,紧盯着戏台的方向。
严以琛暗觉不好,打了个手势给杨虎,自己和他翻身下去,挤开人流朝戏台去。此时戏台子上的主角长袖一甩,挑起红缨枪向反派刺去,大鼓敲得愈卖力,观众的注意全被吸引去,连柳霸也不再东张西望,手端着酒杯看戏台上的好戏。
红绸间的黑衣人已经将那炮筒一样的武器栓在胸前,用脚挂住房梁,双手运起内力,即将一击毙命。戏角怒冲冠,手里的红缨枪刺向反派胸口,给他最后的一击,敲大鼓的力士运起双臂,鼓槌重重抡下。黑衣人眼中流露出张狂的笑意,在这鼓响的刹那,通过这武器将内力放大多倍,就要射出去。下面的严以琛暗叫不好,扭身垫步踩着桌子奔过去,向那方向甩出一个茶壶。与此同时,一片屋瓦咻得飞过来,和茶壶一起砸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应声而落,那炮筒一样的东西被打歪了,他的一通内力斜斜向上射出,轰飞了斜对面屋檐上的一大片瓦,露出里面的结构。戏台子上的演员正演到精彩处,突见有个人落下来,惊叫连连,向后退去,底下的观众也给吓了一跳,纷纷站起来去看怎么回事。
黑衣人的武器还在胸口栓着,并未掉落。此刻他目光阴毒地再度运起内力,对着柳霸就要射去。严以琛哪里肯给他机会,从侧面翻上舞台就给他来了一脚,黑衣人转身招架,一拍那武器,一股极强的内劲冲着严以琛就过去了。
杨虎大喊:“少卿小心!”严以琛就地一滚,堪堪躲过这一击,看了看背后那几乎断掉的木柱,心说好大的威力啊,怪不得能把人体洞穿。
黑衣人的两次袭击均未得手,恼羞成怒,又要攻击,想着先解决掉这个碍手碍脚的严以琛再说。还不等他的手接触到那武器,就有个人从天而降,把他的脸踩在地上。
对面的徐崇刚才还看到叶渡清在屋檐上方站着,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踩在黑衣人头顶上了,不得不暗赞其身法之快。叶渡清刚才看到戏台上方有一块不自然的阴影,就察觉不对,在黑衣人动手前丢了一片屋瓦过去,和严以琛的茶壶一起将他打落在地。他一松脚,正好把黑衣人的面巾带了下来,仔细一看,那张瘦脸上有一个脚印子,嗯,果然是昨天不怀好意盯着他看的那个青猿派的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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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霸此时看出这家伙是冲着自己来的,脸色铁青地站起身,一看竟是自己的副手,大惊。那姓张的副手见身份暴露,爬起来就要跑。林鹭猜测的没错,带着那一件武器跑起来不容易。副手来了一招金蝉脱壳,一缩肩胛,褪去外衣,正好就要向后缩进乐器班子的人堆里。
但叶渡清动作是多么快,怎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严以琛就见一道蓝影飘过,副手整个人被踹飞起来,重重落在舞台下面。那副手还未从缩骨的状态中恢复,被踹这么一窝心脚,疼得在地上打滚。叶渡清也没用几成内力,觉得他这薄板一样的身子骨,踹废了严以琛就没法审了。严以琛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台上跳下来,挥手让已经赶到近前的张猛杨虎把人拿下。
副手还不死心,佯装晕倒,一只手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要使些阴毒招数。那瓶子里装着毒粉,一旦吸入神仙难救,他恨恨地咬着牙,大不了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严以琛见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见得多了,早就看出这家伙又没憋好屁。他在副手摔瓶子前走到一边的水缸里,舀了一盆水。副手瞪着眼睛把瓶子一摔,柳霸大叫着后退,“毒粉,快退!”严以琛翻着白眼一盆水浇下去,那粉末根本没扬起来一点,全被打在地上,自然毒不到任何人。张猛杨虎一左一右,把这副手压在地上,徐崇拿来一根粗麻绳,结结实实捆起来。
就这样,本案凶手终于落网,大理寺无人伤亡。严以琛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现好像少了点什么。环顾四周,叶渡清不知何时走了。
他挠了挠头,这人怎么走了都不和他打声招呼,难不成有什么要紧事?林鹭也下来了,捡起地上的炮筒武器,研究起来。张猛杨虎拎着这瘦子副手,等着少卿大人话,徐崇看少卿在呆,就拍拍他,“少卿,想啥呢,回衙门不?”
严以琛啊了一声,让林鹭和几个衙役一起留在戏园子,先让观众各回各家,然后找戏园子老板看看损失,等过几日照价赔偿。他带着三护卫和这凶手回县衙,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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