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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六月了,帝都的天气一日较一日暖。
外面的阳光再怎么好,洒进这片贫民区复杂街巷的却少之又少,而金满丁那间朝北的破院子更不必说了。
不知道这是这段日子第几次有人敲门,门外还有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金满丁咳嗽着起身,拖着脚前去开门。一开门,他现这是个面熟的家伙。
“是你?你不是说不会再查那事情了吗,怎么又来了?”
门外黑瘦的男子把手里的点心都分干净,大大方方进到院子里,往那棵快枯死的柳树上一靠,“我是不查这案子了,只不过是路过,进来歇歇脚。”
金满丁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家伙是何用意。不过他已经到了半截入土的境地了,有谁要害他又有何妨?于是随他靠着,自己蹒跚着进屋去了。
严以琛看他进屋,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该干嘛,难道继续靠着树耍帅吗?比起现在这个形象,还是平常的时候更适合凹造型。这么想着,他来劲了,把树当成搭档,旁若无人地连摆好几个姿势。
金满丁探头出来,就看见这小子在树下神经,笑了一声,捡块碎瓦片砸到他脚下,“哎,小子,帮我个忙。”
严以琛虽然脸皮厚,但也是会尴尬的,恢复最开始的姿势故作轻松地问:“帮什么忙?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你帮我去那家铺子买几个萝卜丝饼吧,再来半斤烧酒。”
“哪家铺子啊?”严以琛故意把前两个字拖长了些,贱兮兮地瞅着金满丁。
金满丁把一贯铜钱砸过去,“你他妈知道哪家。”
“什么态度啊?”严以琛抓过那贯钱,骂骂咧咧走了。
金满丁闭上眼睛,在记忆里搜寻萝卜丝饼的味道。近几年喝多了酒,舌头越尝不出味儿,可得在彻底完蛋之前吃上最后一回。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迷蒙间他好像坐在多年前那个小酒馆里,对面是喋喋不休给他讲朝廷八卦的费征雁和腼腆的镖局阿天。费征雁开始的时候还是年轻时那个圆脸大眼睛的样子,越讲越老,直到变成个胡子稀拉的小老头子。而阿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只留下一个豁口的酒杯。
酒馆的后面有一道柔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但就是转不动脖子。他感觉那目光温柔又哀伤地扫过自己全身,缓缓靠近。他手里似乎有一个装满酒的酒杯,正当他想用酒杯的倒影好好看一看身后人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叹了口气,金满丁重新睁开眼睛,费劲地起来开门,边走边骂:“臭小子,脱裤子放屁敲什么门?又没锁。”
打开门,正对上严以琛笑眯眯的一张脸,金满丁往下看他手,他手里什么也没有,“我要的东西呢?”
正当他要骂人的时候,严以琛往旁边一让,一个那么熟悉的人出现在金满丁眼前。
严以琛看二人面对面站着,一句话都说不出,便往外走,“我不打扰。”
门外的李锦眼眶里已经蓄满泪水,尽力地抿住嘴唇,挤出一个笑容。
金满丁用颤抖的手揉了一把眼睛,如梦方醒,侧身请李锦进去。李锦飞快地用袖口拭去眼泪,进了屋去。
严以琛走在路上,将那一贯铜钱抛起来又接住。他虽然很有些好奇这一对有情人久别重逢的场面,但心里还是觉得自己不看为好。
那日在金满丁的老宅,严以琛看过了那座坟墓。宅子周围的杂草长的能没过人的膝盖,而只有那墓附近的土地干干净净。
坐在李锦的煎饼铺子里吃东西时,他感受到的不止是金满丁的目光,李锦在忙碌中对那个角落不经意的一瞥,的确很难被现吧。
这两个人蹉跎了大把光阴,究竟该不该再次相逢?这也许只有他们本人才能说得清楚。
隔日,费征雁放不下心,又来到老朋友的住处查看。进院子看了一圈,金满丁不知所踪。
费征雁心里咯噔一下,快步在附近寻找,等走到煎饼铺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铺子里,李锦和往常一样忙碌着,看到费征雁来了,笑着招呼他。铺子边上多了一个人,胡子拉碴的,坐在那用刀削着萝卜皮,也咧开嘴对他笑。
费征雁站在那愣了半晌,也笑了,和男人坐到一起,拿起一个萝卜开始削皮。
不远处的屋檐上,严以琛盘腿坐着啃煎饼。
麻子吴上来,站到他旁边,也看着那间炊烟袅袅的煎饼铺子。
“小蛋蛋,我这有个消息。”麻子吴低声说道。
严以琛有点噎得慌,拿出水壶灌了一口水,“麻大爷,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啊?”
麻子吴蹲下,摇着头说:“可能是个好消息,可能也没那么好。”
“说说呗。”
“十年一度的天山会盟快开始了,江湖传闻,宫主也许会出现在天山。”
严以琛蹭的一下蹦起来,“什么?这是谁传的?爷爷会去天山?”
麻子吴把他按下去,“都说了是传言,多半做不得准的,你别抱太大期望。”
那张镖对子上的线索还是毫无进展,此前也已经传信回了魔宫,让老魔头们来个大搜索,找找疑似“地图”的物品,他魔宫少主回不回去差别也不大,不如去天山碰个运气。再说了,放着天山会盟的乐子不提,天山上还有个熟人——好久不见的叶渡清,反正去了一定不亏。
看着那双滴溜直转的眼睛,麻子吴就知道严以琛是动了心思了。那天一的小徒弟长得是俊,但怎么就对他严以琛这么有吸引力呢?平日里这小子可没对谁有那么多兴趣。“得了,去吧去吧,去找你那小朋友好好玩几日也成。”
严以琛咧嘴就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那我可去收拾收拾了,去天山路远,麻大爷,你可吃的消?”
“小子,你把你麻大爷想成糟老头子了?”麻子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笑骂道,“收拾去吧,明天就走。”
“得!”严以琛站在屋檐边轻轻一跃,身形隐没在了帝都的烟火人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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