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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深深地磕下头去,额头触及冰凉的地面,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臣,遵旨。”
——
陆猖一步步沉稳地退出了大殿。明烈的阳光透过殿门照在他身上,却仿佛驱不散那由内而外的沉寂。
与姬政预想的愤怒丶不甘或失落不同,陆猖此刻的心,竟是出奇的平静。
经历了长达数日的依赖期,经历了身体与意志在欲望和理智之间的反复撕扯,那场来势汹汹的发热与渴望,如同烈火燎原,将过往的某些执念与僞装也一并烧成了灰烬。
当风暴止息,露出的是一片清晰而冷静的内心图景。
陆猖其实很早就知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姬政,就是君王胚子。
从他手把手教那个孩子拉开第一把重弓时,从那个孩子即便摔得满身是泥也咬着牙不肯哭出声时,从他在那双尚且稚嫩的眼睛里看到远超年龄的野心与聪慧时……陆猖就知道,他亲手教导的这个小陛下,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天子。
弄权弄势,驾驭群臣,平衡朝野,这本就是世间最复杂丶也最危险的事情。
陆猖深知这一点,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想站在姬政身边,从旁辅佐,为他披荆斩棘,为他挡住明枪暗箭,将他锻炼成真正的丶合格的帝王。
他需要严厉,需要苛刻,需要磨去少年人不应有的天真与软弱。
可他又时常忍不住心软,会在姬政因他的严苛而流露出委屈时,心头泛起难以言说的酸涩。
这份师丶臣丶乃至隐约掺杂了类似父辈情感的心,始终复杂难言。
可看着如今……当年的小陛下,已经成长为了真正的当今天子,威严,深沉,手段凌厉,甚至对他亮出了獠牙。
陆猖在完成托孤使命的释然之馀,心底深处,却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茫然。
他忽然想起,就在前几天,姬政还像小时候那般,卸下所有帝王威仪,如同依赖巢xue的幼兽,喜欢趴在他的胸口安睡。
那时,天子均匀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沉甸甸的重量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依恋压在他身上。
那个时刻,尽管理智在疯狂地叫嚣着抗拒与不合礼法,但他的身体,他那被标记後本能渴求安抚的身体,却诚实地从中汲取到了难以言喻的安宁与隐秘的欢愉。
就是在那一瞬间,陆猖骤然意识到——姬政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孩子,而是一个强大的丶充满侵略性与魅力的天乾。
或许,是因为那强制标记带来的生理影响,扭曲了陆猖的感知。
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比如,在那漫长十年的朝夕相处丶耳鬓厮磨的教导与陪伴中,某些早已悄然滋生的丶却被陆猖始终压抑和忽略的情感,终于在标记的催化下,破土而出。
总之,陆猖无法再欺骗自己。
他对他亲手带大的陛下,对他如今效忠的君王,确实……是有一点心动的。
在经历了那样极致的亲密与纠缠之後,在感受过对方霸道信香的全面覆盖与那片刻如同幻觉般的温存之後,要完全不动心,实在是一件很困难丶很困难的事情。
那心动如同细小的火苗,在灰烬中闪烁,微弱,却无法忽视。
可是——
陆猖的脚步在宫廊下微微一顿,擡头望向被朱红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
可是,
君臣有别。
这四个字,如同万丈深渊,横亘在他与姬政之间。
那是礼法,是纲常,也是陆猖无法逾越的天堑。
于是陆猖在几乎是妥协的放纵了几天之後,重新变回了那个沉稳丶克制丶一切以国事为重的大将军陆猖。
他回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殿深处,然後收回目光,挺直脊背,步履沉稳地向前走去。
将那份初萌便注定无果的心动牢牢锁回了心底最深处,不再示于人前。
陆猖只是一个臣子。
也,只能是一个臣子。
陆猖很早就为自己铺设好了结局——成为姬政帝王之路最坚实的那块踏脚石。
他熟读史册,深谙帝王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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