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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涧中玄机（第1页）

弩箭来势极快，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目标直指舱内李清河的心口！这一箭的角度刁钻狠辣，正是趁着船只通过最狭窄、水流最湍急的险要处，船上之人注意力被操舟牵扯的瞬间动，时机拿捏得精准无比！

李清河全身的汗毛都在这一瞬间炸起！死亡的阴影如同冰水浇头，将他因感悟“规矩”而略显沉浸的心神彻底惊醒！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恐惧，数月来生死边缘挣扎所锤炼出的本能已然爆！

在他的“观气”视野中，那支弩箭并非单纯一道寒光，而是一股凝聚到极致、充满了毁灭意志的尖锐“气流”！这股气流的度、轨迹、乃至其本身因高旋转而带起的紊乱气旋，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湖之中！

不能硬挡！也无力完全躲闪！船舱空间狭小，他身后就是舱壁，左右闪避的空间极其有限！唯一的生机，在于这箭矢本身的“规矩”！在于这电光火石间，环境与箭矢轨迹的微妙关联！

就在弩箭穿透乌篷、箭簇的寒意已刺破他胸前衣襟的刹那，李清河动了！他不是向后躲，也不是向左右闪，而是做出了一个在外人看来如同自杀般的动作——他猛地向前扑倒，但不是直挺挺地趴下，而是身体极其别扭地向左侧一拧、一沉！同时，他左手看似慌乱地向后一挥，实则精准地拂过了身旁小几上那个装有清水的陶壶！

“噗！”

弩箭擦着他的右肩胛骨掠过，带起一溜血光，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但万幸，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而被他拂落的陶壶，“啪”地一声摔在船板上，清水泼洒，正好溅了紧跟着射入舱内的第二支、角度稍低的弩箭的箭杆！

箭杆遇水，微不可察地一滑，轨迹生了极其细微的偏差！“夺”地一声，深深钉入了李清河刚才背靠的舱壁，箭尾剧颤，离他原本心脏位置只差寸许！

这一切生在呼吸之间！李清河扑倒在地，肩头鲜血渗出，染红衣襟，但眼神却异常冷静。他利用了对箭矢轨迹、自身位置、乃至船上物品的精准判断，以最小的代价，避开了这必杀的一击！这不是武技，而是基于对“规矩”理解的极致运用！

“好胆！”

几乎在李清河中箭扑倒的同时，一声清冷的娇叱自帘幕后响起！一道淡金色的流光，后先至，如同有生命般，在狭窄的舱内划出一道灵动的弧线，“叮”地一声轻响，竟将第三支射向岑夫子的弩箭凌空击碎！金光散去，赫然是一枚造型古朴、刻着云纹的金簪！

是那位“小姐”出手了！

而端坐不动的岑夫子，面对袭击，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他只是将一直横于膝上的紫竹戒尺，轻轻在身前的船板上一顿。

“嗡——”

一声奇异的震鸣，并非响在耳边，而是直接作用于整艘乌篷船，作用于这片水域，作用于那隐匿于山崖之上的袭击者的心神！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绝对的“规矩”被瞬间订立！原本因弩箭袭击和船只颠簸而混乱的气息，骤然一凝！

船身猛地一顿，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壁垒，却又瞬间恢复平稳，行云流水般继续前行，连摇晃都变得极有韵律。而山崖上，则传来几声闷哼和惊呼，紧接着是重物滚落山崖的声响！那密集的弩箭，竟在这一顿之下，戛然而止！

尺规定方圆！岑夫子竟以戒尺为媒介，瞬间改写了这小片区域的某种“规则”，强行打断了袭击者的攻势！

“冲过去！”护卫领怒吼，与另一名护卫挥刀格开零星几支因施射者受创而失了准头的流矢，护住船头船尾。

船夫老余脸色铁青，咬紧牙关，双臂肌肉贲张，橹桨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精准地引导着船只，借助一股湍急的暗流，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最危险的弩箭覆盖区，将黑水涧的险要抛在身后。

直到确定脱离了弩箭射程，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护卫警惕地注视着后方山崖，但并无追兵迹象。

“小友，伤势如何？”岑夫子这才睁开眼，看向挣扎着坐起的李清河，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肩头。

李清河吸着冷气，撕下衣襟一角，熟练地按压住伤口止血，摇头道：“皮肉伤，不碍事。多谢夫子、小姐再次相救。”他心知肚明，若非那位小姐击碎射向岑夫子的箭，若非岑夫子那神乎其技的“定规”打断攻势，他绝无幸理。

帘幕微动，一只纤纤玉手伸出，递过来一个白玉小瓶，与之前岑夫子所赠丹药瓶相似，却更显精致。“外敷，可止血生肌。”依旧是那清冷的声音，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

李清河一怔，连忙双手接过：“多谢小姐赠药。”

“是你自己机警，避开了要害。”小姐的声音平淡无波，“临危不乱，窥见一线生机，殊为不易。”

这时，护卫领进舱禀报：“夫子，小姐，袭击者已退，应是埋伏于山崖的弩手，约五六人，训练有素，使用的乃是军制强弩。看其退走的身法，不似普通山匪，倒像是……军中斥候或某些大族圈养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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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斥候？大族死士？李清河心中一震。这比“影阁”杀手更令人心惊！这意味着，对方可能拥有更强大的背景和势力！

岑夫子眉头微蹙，沉吟道：“军弩……看来，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冲着老夫来也就罢了，连一个不相干的少年也不放过，行事愈没有顾忌了。”他看了一眼李清河，意味深长地道：“小友，你这‘变数’，怕是搅动了不少人的心思啊。”

李清河苦笑，他何尝不知。自己这“凡尘脉”，加上与岑夫子一行人同行，已然成了某些势力的眼中钉。只是没想到，对方的杀心如此之重，手段如此酷烈，接连不断。

他小心地解开衣衫，将玉瓶中的药粉倒在肩头伤口上。药粉呈淡金色，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一接触伤口，火辣辣的疼痛顿时大减，鲜血也迅止住，甚至能感觉到肌肉在微微蠕动愈合！这药效，比之前的金疮药又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心中对这位“小姐”的身份更加好奇，随手拿出疗伤药都是如此珍品，其背景定然深不可测。

包扎好伤口，李清河郑重地对帘幕方向再次行礼：“小姐赠药之恩，小子铭记于心。”

帘幕后沉默片刻，方道：“不必多礼。你于我们有援手之恩，此乃应有之义。”顿了顿，她又道：“你方才避箭之法，并非武技，而是基于对气机、轨迹、乃至外物的瞬间判断。这份洞察力，非常人所能及。你修炼的功法，很有趣。”

李清河心中凛然，这位小姐的眼光实在太毒了！他恭敬答道：“小姐慧眼。只是家传的些许吐纳法门，强身健体，兼能宁神静气，故而对周遭变化敏感些。”

“吐纳法门能练到‘观气’之境，已非凡品。”小姐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看来，风雷驿倒是块宝地，能出董先生那样的学问大家，也有小友这般身负异禀的少年。”

风雷驿！她果然知道自己的来历！李清河暗吸一口凉气，看来岑夫子已将他的情况告知了这位小姐。在这等人物面前，隐瞒并无意义，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他坦然道：“小子愚钝，偶得机缘，不敢称异禀。风雷驿只是边陲小镇，比不得青霖人杰地灵。”

“机缘亦是实力。”小姐淡淡道，“能抓住机缘，并将其化为己用，便是本事。”

说话间，船只已驶出狭窄河道，眼前豁然开朗。但见水势平缓，两岸良田万顷，屋舍俨然，远处天际，已能隐约看到一座巨大城池的轮廓，巍峨雄壮，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洪荒巨兽。

青霖城，终于要到了！

然而，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雄城，李清河心中却没有多少即将抵达的喜悦，反而更加沉重。落霞镇的夜袭，黑水涧的埋伏，无不预示着青霖城绝非坦途。那里有更多的未知，更深的漩涡，在等待着他。

他摸了摸怀中那本残书，又感受了一下肩头伤口传来的清凉药力，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既然避无可避，那便勇往直前。这青霖城，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船夫老余长吁一口气，朗声道：“夫子，小姐，前方就是青霖码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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