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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外无意中听到的那通电话,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将林微从那个失控之吻带来的短暂迷乱与微弱期盼中,彻底浇醒。心底那刚刚因他细微举动而滋生的一丝暖意,瞬间冻结成坚硬的冰块,沉甸甸地坠在胸腔里,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果然,从未真正相信过她。
那个吻,或许真的只是醉酒后失控的产物,与情感无关。而清醒之后,他依旧是那个多疑、冷酷、习惯用掌控一切来获取安全感的顾夜宸。
她将那枚冰冷的袖扣无声地留在书房门口,如同将自己那点不合时宜的悸动也一并遗弃。之后的日子,她将自己包裹得更紧,像一只受惊的蚌,用坚硬的壳抵御着外界的一切,包括顾夜宸那偶尔流露的、令人困惑的细微举动,也包括自己内心那不受控制滋生的、危险的柔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想要安稳,有人却偏要将这潭水搅得更浑。
这天,林微难得没有课业压力,母亲的恢复情况也异常稳定,让她紧绷了许久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些许。她决定去市中心一家以艺术书籍闻名的书店逛逛,为自己枯竭的灵感寻找一些养分。
就在她专注地翻阅一本关于现代装置艺术的画册时,一个略显夸张做作,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夜宸,你看这本怎么样?我记得你书房里好像缺一本这个系列的典藏版。”
林微翻阅画册的手指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涌向了头顶,又迅褪去,留下冰凉的麻木。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
就在斜对面不远处的艺术区,苏晚晴正亲昵地挽着顾夜宸的手臂,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精装书,仰着头,笑靥如花地看着身侧的男人。而顾夜宸,依旧是那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他微微侧头,看着苏晚晴手中的书,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推开她,那姿态……透着一种默认的熟稔。
阳光透过书店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勾勒出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苏晚晴脸上那明媚而带着占有意味的笑容,刺得林微眼睛生疼。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带着钝痛地擂动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他……他不是说在公司有重要会议吗?
为什么会和苏晚晴出现在这里?
还……如此亲密?
昨夜电话里那句冰冷的“继续盯着”言犹在耳,此刻眼前这“郎才女貌”、“和谐”的画面,像最尖锐的讽刺,将她所有的自我安慰和那点可怜的期盼,击得粉碎。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实质,顾夜宸似乎有所察觉,抬眸,目光越过书架,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僵立在原地的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微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极淡的……惊讶?或者说,是某种计划被打乱的不悦?
而苏晚晴,也顺着顾夜宸的目光看了过来。当她看到脸色惨白、如同幽灵般站在那里的林微时,非但没有丝毫被“抓包”的惊慌,眼底反而迅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恶毒的快意。她非但没有松开顾夜宸的手臂,反而挽得更紧了些,脸上露出一个更加甜美,却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笑容。
“呀,林微?好巧啊,你也来这里买书?”苏晚晴的声音带着故作惊讶的亲热,“我和夜宸正好路过,进来看看。你也知道,他工作忙,难得有空陪我呢。”
“陪我”两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林微站在原地,感觉周遭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苏晚晴那虚伪做作的声音。她看着顾夜宸,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解释,一丝哪怕是被迫的无奈。
但是没有。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深邃难辨,紧抿的薄唇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仿佛她的出现,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再次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再也无法忍受待在这里,多一秒钟都无法忍受!
她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书店,连那本看了一半的画册都忘了放下,直到跑出很远,才被店员追上来提醒。
她浑浑噩噩地付了钱,抱着那本沉重的画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却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阳光明媚,她却冷得浑身抖。
原来,他所谓的“在意”,所谓的“避免麻烦”,所谓的派人盯着她和沈亦白……都只是因为,他自己身边,从未缺少过像苏晚晴这样的“红颜知己”?
那他凭什么那样质问她?凭什么用那种仿佛她犯了弥天大错的眼神看她?凭什么……在那个雨夜,那样失控地吻她?
难道对他而言,她林微,就活该被禁锢在契约里,恪守本分,而他顾夜宸,却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苏晚晴的亲近,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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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不公和愤怒,像野火一样在她心中燃烧,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傍晚,林微失魂落魄地回到别墅。
顾夜宸竟然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的沙上,似乎是在等她。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苍白而带着明显疏离和抗拒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今天……”他开口,语气依旧是平的,听不出情绪。
“我累了,先回房了。”林微打断他,看也没看他一眼,抱着那本如同罪证般的画册,径直走向客房。她不想听他任何解释,或者说,她根本不认为他会解释。
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顾夜宸的眸色沉了下去。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他当然知道下午在书店的“偶遇”并非巧合。苏晚晴刻意安排的戏码,拙劣得让他不屑。但他没有立刻推开她,一方面是想看看苏晚晴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另一方面……或许,也存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想要试探林微反应的微妙心思。
他看到了她的震惊,她的受伤,她的逃离。
这反应,在意料之中,却莫名地让他感到一阵烦躁。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陈默的电话。
“查一下,苏晚晴今天是怎么知道我会去哪家书店的。”他的声音冰冷,“还有,把她最近所有的行程和接触的人,都给我盯紧了。”
挂断电话,他靠在沙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苏晚晴的离间计,成功了。
虽然手段低劣,但却精准地利用了林微此刻敏感多疑的心,以及……他们之间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信任”。
而他和林微之间那刚刚因为一个吻而有所松动的关系,似乎又退回到了比冰点更冷的境地,甚至,多了一道难以弥合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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