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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十四月满（第1页）

残冬的寒意还未褪尽，净乐国的皇城已透着几分早春的气息。宫墙下的枯草间钻出了嫩绿的芽，檐角的冰棱融化成水珠，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像在倒数着某个重要的时刻。善胜皇后的身孕，已足足十四个月。

这十四个月，足够寻常妇人诞下一个会笑会闹的婴孩，可皇后寝宫的圣胎，却始终沉稳地待在腹中，仿佛在耐心等待某个约定。起初，太医们还每日记录胎动、把脉观气，到后来，连最谨慎的老太医都只敢说一句“圣胎自有定数”——毕竟，一个能引动玄武星象、伴龙气而生的孩子，又怎能用凡俗的月份来衡量？

进入三月，都城的气氛愈不同。玄色龙气在皇城上空盘桓得愈紧密，几乎凝成了实质，远远望去，像一顶巨大的玄色华盖，将整个皇宫护在其中。玉泉井的水甜得稠，清晨打水时，能看见水面浮着一层淡淡的金雾；城隍庙的老槐树竟在残冬里抽出了新枝，紫花缀满枝头，引得全城百姓啧啧称奇。

“怕是就这几日了。”国王守在善胜皇后身边，指尖轻轻拂过她隆起的腹部，那里的暖意比往日更盛，甚至能隐约看到皮下有淡淡的金光流转，“秦监正说，三月初三是玄武七宿最亮的日子，与这孩子的生辰正合。”

善胜皇后点点头，眉宇间带着几分期待，又有几分不舍。这十四个月的朝夕相伴，她早已习惯了腹中那沉稳的胎动，习惯了夜里那若有若无的仙乐，甚至习惯了铜镜偶尔闪过的星象——这孩子，像是与她共用着一颗心，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安宁与期待。

三月初二夜里，月色格外明亮。善胜皇后用过晚膳，坐在窗边看月，忽然觉得腹中轻轻一动，比往日更清晰些，像是孩子在伸懒腰。她笑着抚上去，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窗外的月亮忽然变了模样。

原本圆满的月轮，边缘竟又浮现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像是有两个月亮叠在了一起，一实一虚，一明一暗，周围的星辰都黯然失色。这便是古籍中记载的“月现重轮”，百年难遇的天象，象征着“圣主临世，天下归心”。

“陛下！您看月亮！”善胜皇后惊呼。

国王奔到窗边，抬头望见那重轮明月，眼中闪过震惊与狂喜：“重轮月！真的是重轮月！秦监正说过，此象一出，必有大事生！”

话音未落，天边忽然亮起五道光芒，金、木、水、火、土五星，竟连成了一条直线，像一串璀璨的珠子，横跨在重轮月的下方。五星连珠，与月现重轮同时出现，这等天象，连最老的史官都摇头说“从未见过”，只在传说中听过——那是“天地交泰，真神降世”的预兆。

皇城内外，瞬间响起无数惊叹。禁军抬头望月，忘了巡逻；宫人推开窗棂，跪地叩拜；远处的百姓更是举家出门，对着天象焚香祈福，哭喊声、赞叹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热流，涌向皇宫的方向。

皇后寝宫内，善胜皇后忽然觉得一阵困倦袭来，腹中的孩子也安静下来，像是在催促她安歇。她打了个哈欠，被国王扶到床上：“看来，他是等不及要见我们了。”

她点点头，闭上眼，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梦里没有宫墙，没有月光，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云海。她脚下踩着柔软的云絮，身轻如燕，竟能随着心意飘飞。四周是淡淡的金光，耳边又响起了那熟悉的九天仙乐，比往日更清晰，更恢弘，像是在为她引路。

“往这边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不辨男女，却让她莫名心安。

她顺着声音飘去，穿过层层云雾，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巍峨的大山。山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山间云雾缭绕，隐约能看见飞瀑流泉、古观亭台，崖壁上刻着两个大字——“武当”。那字苍劲有力，仿佛是天然形成，透着一股道骨仙风。

“这是……武当山？”善胜皇后心中一动。她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说那是天下道教圣地，藏着大道玄机。

她飘落在山门前，见一座古朴的道观矗立在云雾中，匾额上写着“紫霄观”三个字，檐角挂着的铜铃在风中轻响，出“道可道，非常道”的清越之声。观前的石阶上，站着一个身穿金甲的神人。

那神人身高丈许，头戴紫金冠，身披玄甲，甲片上刻着龟蛇图案，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剑柄上镶嵌着七颗宝珠，映着天光，熠熠生辉。他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着一股威严与慈悲并存的气息，让人既想跪拜，又觉亲近。

“你来了。”金甲神人缓缓转过身。

善胜皇后这才看清他的面容——眉眼竟与国王有三分相似，却更英挺，更沉静，额间一点朱砂痣，与她腹中孩子额间的印记一般无二。他的眼睛里仿佛装着整个星空，望过来时，她竟觉得像是看到了腹中孩子的目光。

“你是……”善胜皇后轻声问道，心跳如擂鼓。

金甲神人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暖如春日阳光，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紧张。他对着她深深一揖，语气无比恭敬，却又带着一丝血脉相连的亲近：“母亲，吾乃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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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汝子……”这四个字像一道暖流，涌入善胜皇后的心底。她望着眼前的金甲神人，忽然明白了——这是她的孩子，是那个在她腹中待了十四个月的圣胎，是未来的玄武大帝，此刻正以他的真形，在梦中与她相见。

“孩子……”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泪水却先一步滑落。十四个月的期盼与等待，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泪，带着无尽的爱与骄傲。

金甲神人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母亲莫哭，”他轻声道，“明日此时，吾便会降生，护佑净乐，也护佑母亲。”

他指向武当山深处：“此山乃吾修行之地，日后母亲若想我，可向此处望一望，吾必能感应到。”

善胜皇后点点头，泪眼朦胧中，看见他身后的云雾里，浮现出无数星辰，渐渐组成玄武七宿的形状，而他周身的金甲，也化作了龟蛇交缠的虚影，威严而神圣。

“时辰快到了。”金甲神人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再次深深一揖，“母亲，明日见。”

话音落，善胜皇后只觉脚下的云絮猛地一沉，她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却又觉得无比清醒。窗外，重轮月依旧高悬，五星连珠的光芒映亮了半边天，天边已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娘娘，您醒了？”碧月端着温水进来，见她眼角带泪，连忙问道，“是不是做了噩梦？”

善胜皇后摇摇头，抬手抚上小腹，那里的孩子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梦境。她笑了，泪水却又涌了上来，这一次，是喜悦的泪。

“碧月，”她轻声道，“准备好，我们的孩子，要来了。”

碧月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绽开狂喜的笑容，转身就往外跑：“奴婢这就去请陛下！请太医！”

殿外，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重轮月和五星连珠的天象慢慢隐去，却在天际留下了一道七彩的霞光，像一座桥，连接着天与地。皇城上空的玄色龙气忽然躁动起来，盘旋着，嘶吼着，像是在迎接即将到来的降生。

善胜皇后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的霞光，手指轻轻抚摸着腹中的孩子，心中一片安宁。她想起梦中那座云雾缭绕的武当山，想起那个金甲神人的笑容，想起他说的“明日见”。

是啊，明日见。

三月初三，这个被天地异象选中的日子，这个被玄武星象照耀的时刻，她的孩子，那个注定要踏上修行之路、证道九天的圣胎，即将降临这世间。而她，将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开端，见证一个传奇的诞生。

皇后寝宫的暖炉里，炭火正旺，映得她的脸颊通红。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奇异香气，与窗外的霞光交融在一起，温暖而神圣。十四月的等待，终于要迎来圆满的结局，而一个属于玄元太子的故事，正随着三月初三的朝阳，缓缓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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