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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在宫中训练,我也是会骑马的,后来殿下被禁了足,我们当属下的自然也就没有了跟着出远门的机会,便渐渐生疏下来,又加之在马背上保持平衡靠的是强健的腰腹力量,于我这种武功尽失、筋骨疏懒了数年的人来说,简直是难如登天。
出了郊外,九千岁策马加速,过于强烈的颠簸把大腿里侧硌得生疼,我不得不调整身子,侧身攀着九千岁的手臂,把自己大部分体重都靠在他身上。
九千岁倒有闲心,还低下头用下巴磨了磨我的耳廓,笑道:“小景难得如此娇气。”
我向来受不住他的语调,像缩头乌龟一般把头埋起来,闭口不答。
马背上的九千岁较之平时又多了一抹别样的风采,是开朗的,是自由的,宫规似乎从未真正训化过他,压抑在太监皮囊之下,是满腔生机勃勃的野性。
他会故意策马跑过崎岖的土坡,把我颠到整个人上下起伏,狼狈万分,然后边笑边空出一只手抱住我;会在闯过无人密林时突然扯松我的衣领,调戏般地赞叹一句小景的身体好白;遇到浅溪时,会调转马头沿着岸边跑上一段,马蹄踩起的水花溅了一点到我唇上,被他迅速含进嘴里,又评价一句好甜。
然后欣赏着我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模样,笑得胸膛不住震动。
恼了,想伸手去捂住他的嘴,掌心却被湿漉漉地舔了一口,反而把自己弄得更加脸热,只能缩着手装死。
但我能感觉到他那份真真切切的开怀,是从未有过的、全然的放松与兴奋。
也不知究竟跑出了多远,最后马匹被勒停在一片尚未枯完的草坡上。九千岁先行下马,我避过他要来抱我的手,抬起有些酸软的大腿,自己翻身从另一侧下了马。
九千岁一愣,绕过马身过来牵我:“生气了?”
“没有。”我摇摇头,没有拒绝他将我整个手团成拳包在掌心的动作,“只是有的事我自己可以做,不想被处处照顾着。”
说完,自己也顿了顿。原本以我的身份,说这种话是大有不敬、不知好歹,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无限包容让我越加胆大,时时会忘记自己与他身份悬殊的事实,也忘了从小被教导的谨言慎行、卑躬屈膝。
九千岁却是不觉,反而点点头:“倒是我疏忽了。”
我诧异抬头,看到他略带笑意的脸。
“我知道被人看轻的感受。小景在同批暗卫中数一数二,自然是有能力的,我确实该给你多些空间。”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竟是无尽的柔和,有零零碎碎的枯叶从树上飘下,落在我们周围,配上这样一张俊美无暇的脸,像是画中的情景。
我看得有些呆愣。
“谁敢,看轻您呢?”
说话也忘记先过一遍大脑。
九千岁闻言低笑出声,摇摇头,掀开衣摆原地坐下,并拉着我坐到他岔开的双腿间,背贴着胸,结实的双臂再一次圈了上来。
“自然是谁都看轻。只是以前敢宣之于口,现在藏在心中罢了。”
我想回头看他的表情,却被捂住双眼,顺势掰了回去。
“别的太监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五六岁便被送进宫里,什么都不懂,就没了那玩意。而我当年已是十六岁,同龄人娶妻生子的大有人在,却被当官的亲爹扔进了净身房里。”
心脏莫名地颤了颤抖,睫毛也颤了颤,划过九千岁捂住我双眼的掌心。
“皇宫中,权贵看不起下人,下人中,宫女看不起太监,其他太监又看不起我。他们嘲笑我分明是富庶人家出身也逃不过落到泥沼里,讥讽我已经长到能碰女人的年纪还被阉做太监,唾弃我用这张男生女相的脸爬到厉章身边,被那老东西认作干儿子。”
九千岁声音平淡,似乎如此凄惨的过往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般,没有愤怒,也没有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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