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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污秽神明与第一份工作（第1页）

总监工将小千粗暴地扔给了一个面色严厉、梳着传统髻的女主管。女主管打量着小千，眼神里满是挑剔和不耐烦，随手扔给她一套粗糙的深蓝色佣人服。

“换上！以后你就叫小千，负责浴室区的清洁！记住，油屋不养闲人，做不好就等着变猪吧！”女主管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小千抱着那套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衣服，茫然地跟着其他忙碌的佣人穿梭在迷宫般的走廊里。油屋内部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和复杂，无数奇形怪状的“客人”（神明和精怪）在走廊里喧哗、游荡，空气中混杂着澡堂的蒸汽、食物的香气、酒气以及各种难以形容的怪味。她被带到一个狭窄、潮湿、堆满清洁工具的小隔间，这就是她以后休息的地方。

最初的几天是地狱。她笨手笨脚，听不懂其他佣人的指令（她们似乎也懒得理这个人类），搬不动沉重的热水桶，擦地总是留下水渍，还因为挡了客人的路而被责骂。她吃着最简陋的食物，睡在冰冷的草席上，每晚都抱着膝盖，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泪。那个叫“荻野千寻”的名字和与之相关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只剩下“小千”这个代号，以及一种深植于心底的、必须要坚持下去的模糊信念——为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只知道不能放弃。

尼禄的身影偶尔会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在远处的廊柱阴影下，或是高层的栏杆旁。他从不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但那平静的目光，却像一道微弱的光，提醒着她，她并非完全孤独。有时，在她快要被沉重的拖把绊倒时，那拖把会极其轻微地自动调整一下角度，让她勉强稳住身形；在她提不动热水时，那水桶的重量会诡异地减轻一瞬。这些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帮助，成了她黑暗中唯一的慰藉。

这天，油屋迎来了一位极其特殊的“客人”。

当那位客人拖着庞大、臃肿、散着难以形容的恶臭身躯，裹在厚厚的淤泥和垃圾中，缓缓挪进大厅时，所有在场的精灵和佣人都惊恐地四散奔逃，连女主管都吓得脸色白。

“是腐烂神！快关门！别让他进来！”有人尖叫道。

那恶臭是如此浓烈，仿佛堆积了数百年的污秽在此刻具象化，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所过之处，地毯迅霉变，木质地板颜色暗。没有哪个浴室愿意接待这位客人。

汤婆婆也被惊动了，她站在二楼，看着楼下乱作一团的情景，眉头紧锁。处理腐烂神极其麻烦，而且毫无油水可捞。她的目光在混乱的佣人中扫过，最终定格在那个缩在角落、试图减小存在感的小千身上。

“小千！”汤婆婆尖利的声音穿透喧嚣，“你去！负责接待这位客人，带他去最大的浴池！”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小千身上，有幸灾乐祸，有同情，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小千吓得浑身僵硬。那扑面而来的恶臭让她几欲呕吐，看着那团移动的、不断滴落粘稠液体的污秽之物，无边的恐惧攫住了她。

“我……我……”她张着嘴，说不出话。

“快去！”汤婆婆不容置疑地命令道，“这是工作！”

工作……不工作就会变成猪……模糊的恐惧推动着她。她看着那庞大的、散着绝望气息的“腐烂神”，不知为何，心中除了恐惧，竟生出一丝细微的……怜悯？它看起来，很痛苦。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远处廊下，尼禄静静伫立的身影。他没有看她，而是凝视着那位“腐烂神”，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他对着小千，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一个轻微的点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注入了小千一丝勇气。她深吸一口气（差点被臭晕过去），颤抖着，却坚定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是……是！客人，请、请跟我来……”她的声音细弱，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下来的大厅里。

她拿起比她人还高的浴牌，艰难地举着，引领着那庞大的、移动的污秽之物，一步一步，朝着最大的浴池方向挪去。每走一步，恶臭几乎要将她熏倒，脚下黏腻的触感让她毛骨悚然。其他佣人和精灵都躲得远远的，捂着鼻子，用厌恶和恐惧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敢回头，只能死死盯着前方，心中反复默念着：“这是工作……必须完成……”以及，那个银身影无声的鼓励。

当她终于艰难地将“腐烂神”引到巨大的浴池边时，新的问题出现了——如何让这庞然大物进入浴池？如何清洗？

就在小千手足无措之际，她无意中瞥见“腐烂神”那被污垢覆盖的躯体上，似乎有一个坚硬的、类似“刺”的东西凸了出来。一个念头福至心灵般闪过：是不是因为这个，他才如此痛苦？

她鼓起勇气，跑到廊下，对着那些躲得远远的佣人大喊：“请……请给我烧最热的水！最大的水桶！还有绳子！”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或许是她的勇气感染了部分人，或许是迫于汤婆婆的压力，终于有几个胆大的锅炉房精灵，拖着巨大的热水管和木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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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指挥着（或者说，是恳求着）他们将热水注入浴池，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围观者惊呆的举动——她拿起一根粗绳，一端系在栏杆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上，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那污秽不堪、恶臭弥漫的浴池中！

“她疯了！”有人惊呼。

小千屏住呼吸，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感觉，奋力游向那个巨大的、被污垢包裹的身躯。她伸出手，摸索着，终于抓住了那根坚硬的“刺”。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拉！

出乎意料地，随着那根“刺”被拔出，一股庞大的、如同山洪暴般的污秽之物从“腐烂神”体内喷涌而出！那不是简单的淤泥，而是各种各样的工业垃圾——自行车、铁桶、废轮胎、破铜烂铁……瞬间堆满了半个浴池！

而在这些垃圾被排出后，那原本臃肿不堪、散着恶臭的“腐烂神”身躯开始迅缩小、蜕变。污垢褪去，露出了里面散着柔和光芒、威严而神圣的真身——那是一位身形高大、面容庄重的河神！

整个油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河神舒展了一下身体，出舒畅的叹息。他低下头，看着浴池中那个浑身湿透、沾满污秽、累得几乎虚脱，却依然紧紧抓着那根“刺”（实际上是一辆破烂自行车的车把）的小女孩，威严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他伸出手，将一颗晶莹剔透、散着清凉气息的、如同黑曜石般的药丸，放入了小千的手中。

“谢谢你，孩子。”河神的声音浑厚而充满力量，“这是‘苦丸子’，能净化不洁，对你有用。”

说完，河神化作一道清澈的水流，冲天而起，消失在油屋的天花板外。

小千握着手中那颗冰凉剔透的“苦丸子”，站在污秽的浴池中，看着周围震惊、羡慕、乃至带着一丝敬畏的目光，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做对了一件事。

而在远处的廊下，尼禄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他看着那个在污秽中寻回一丝尊严与价值的小小身影，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她的试炼，才刚刚开始。但名为“勇气”与“善良”的种子，已然在她心中破土萌芽。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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