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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正在咣咣咂门的衙役连忙停手,领队的蔡班头过来点头哈腰地说:“是小的管教无状,让这些粗人惊扰两位大人了。大老爷放心,小的这就好言请他开门,好叫大人们早进去歇息!”
这态度、这语气……越来越像领着皇军进村的二鬼子了。
宋时有些不能直视,桓凌也摇了摇头,抬手吩咐道:“罢了,这些都是小户百姓,不惯见人,咱们再寻别人家借宿吧。”
他们都打算拨马离开了,那院子反而打开,里面走出一名形容有些削瘦病弱的中年汉子,向两人行礼,有些惶恐地引他们进院里歇息。院里有几间房亮着灯,房里透出细碎的声音,仿佛有老有少,只隔着窗子看他们,却不敢出来。
宋时怕衙差再说出什么吓人的话,主动亮明了身份:“我是新任汉中知府宋某,这位是镇抚陕西右佥都御史桓大人。你不要怕,我们不是……不是来收粮税的,只是有事到江边,回来时天色太晚了,才来此借住一宿。”
他是从推翻了三座大山的新社会来的,自然知道百姓怕官比怕贼怕得还厉害,见面先澄清来意,又拿了两块碎银给那汉子,问道:“我们人多,你这里能挤出几间房么?”
那汉子不敢接银子,宋时便直接塞过去,温和地说:“拿着吧。桓大人是御史,专管抓贪官,本府是翰楚出身,立身皆以清廉为本,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我们这些人既要借宿,还要借些米粮做饭,用些干草喂马,都是要银子的。”
……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岂止百姓没听过,汉中府的衙役都为这份清廉惊呆了。
哪怕他们这些当差的下乡收粮,也要指着当地大户送吃送喝;县令、知府也少不得要收城里富绅的孝敬;而那些来往的巡按、提学御史们更是离着府还有几十里就得高接远送,敬上几十道菜的大宴……
两位大人跟着、或者说领着主人到堂屋歇脚,差役们在后头收拾东西、拴好头口,边干活边低声计较着他们能不能真的这样清廉:桓大人是跟着周王殿下来的,宋知府来之前几乎与王爷出入不离,看不出他什么脾气;而他们新府尊到任之后好像还真是……
竟还没受过本地富户的宴请!
仿佛也没听说他拿了哪个大户、哪个当官的孝敬!
几个衙差借拴马的工夫低声议论,厢房里一个青年汉子出来帮他们搬干草喂马,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说话。
那几个衙差见他能干,乐得把活都交给他,站起来问他:“你家里有什么吃的?我们那两位老爷人虽宽容慈爱,却是京里来的大官儿,可吃不得粗粮野菜!”
那汉子低着头说:“差爷放心,咱们家里还有些好白面,这就给大人和爷们做白面条吃。家里还有新收的青麦,叫妇人炒个碾转,再宰两只鸡给大人们,配上些时新蔬菜,把家里攒的鸡蛋也炒了。”
农家菜虽然简单,但胜在新鲜量大,还有沾着夜露的新鲜瓜茄菜蔬,测量队干了一天活,吃得都十分香甜。
那家主人自把正房让出来,住在正房里的老老小小都挪去厢房,搬家时竟还见着一个妇人抱着小小的女孩。宋时看着孩子,想起自己家才刚满周岁的侄女们,又想起还在上小学的侄子们,不禁了叹了一声:“来到府里光忙着做事了,也没给家里人写过几封信。”
出来都两个多月了,还没给侄子们布置新作业呢。
吃罢晚饭,他与桓凌要了灯烛,挑灯夜战算工料时就想起了侄儿们。
他这边计算的是土地面积,厂房面积、地基、挑高,规划墙面门窗大小、墙体厚度,再拿这些条件计算需用多少石料、灰料,用银若干。宋时自己算着都觉简单,便说:“这些计算题我看也容易算,回头抄下来给霖哥儿他们三个寄回去,让他们在家也做做题。”
桓凌正算着每日从各窑厂运多少料、码头仓库存量维持在多少更合适,听见他这话也把脑子从计算中拔出来,低低笑了一声:“哪有叔叔出门做官,不给侄儿捎新衣裳吃食,就给出几道算数题的?我若是霖哥儿他们,往后可再不跟三叔要好了。”
宋时抿唇一笑,倾身凑到他耳边轻佻地说:“他们不跟三叔好不要紧,凌哥儿跟三叔要好就够了。”
他们凌哥儿一边算着这么难的钱粮数一边都肯跟宋三叔好,这才是贴心的好孩子。
要不是孩子太沉了,宋三叔怎么也得把他抱到膝上疼爱一会儿。如今可惜抱不动,只好山不转水转,自己坐到人膝上,握着他的小臂体贴地揉了两下:“凌哥儿给叔叔算这些着实辛苦了,三叔替你揉揉。”
揉了两下,只觉桓凌手臂上的僵肉反而又僵了几分,五指紧握,手背上青筋微露,不由得有些呼吸困难。他们眼下住的可不是周王府的高墙深院,而是借宿在农家院,连旁边小屋里都住着人,一点动静都不能发出……
他吞了口口水,深深呼吸几次,按着有些干哑的喉咙道:“咱们还是先算出来得用多少工、多少料吧。咱们选定的厂区到码头几乎没有大路,运输也不方便,是在附近建个码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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