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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收拾残局（第1页）

赵琰望着她眼底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以及深嵌其中的疲惫，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关于她梦想的实现，关于这来之不易的皇位，关于他藏在心底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愫——最终都凝作一声绵长而沉重的叹息。

他太了解林昭，从年少时一同在宫墙内摸爬滚打，到后来他远赴北疆历练，她留守京畿，数十载的情谊让他比谁都清楚，一旦这位长公主下定主意，便如覆水难收，再无半分转圜余地。

“我明白了。”他声音低沉，落寞如影随形，字句都透着无力，“宫外诸事，粮草调度、兵力部署、安抚朝臣，交由我便是。你…护好萧烬，也务必护好自己。”

话音落，他最后看了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萧烬，那苍白如纸的面容上，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胸口微弱的起伏是此刻唯一的生机。

而后，他又深深望了林昭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眼底的红血丝、鬓边凌乱的丝，连同这份背负着江山与挚爱的沉重模样，一并镌刻进骨血。

随即，他毅然转身，玄色袍角扫过地面，带起一缕细微的尘埃，大步离去，继续去收拾那盘遍布危机、尚未安定的江山残局。

晃动的烛光里，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松，却在空旷的宫殿中，透着一股孤绝的寂寥。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跳跃的“噼啪”声，以及萧烬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林昭立在原地，久久未动。方才强撑的威仪在转身面对萧烬时，悄然卸下了几分。她的目光一寸寸描摹着萧烬的脸庞，那因失血而苍白如纸的容颜，那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那紧蹙的眉宇间藏着的痛苦，都像细密的针，一寸寸扎进她的心脏，搅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泛疼。

她缓缓俯下身，冰凉的指尖避开萧烬身上的伤口，极轻地抚过她紧蹙的眉宇，动作轻柔，似要将那眉间苦楚一一抚平。

而后，她低下头，将一个裹挟着无尽怜惜、坚定承诺与不悔决心的吻，轻轻印在萧烬光洁却冰冷的额头上，那温度，让她鼻尖骤然一酸。

“阿烬，”她凑在萧烬耳边，低声呢喃，声音轻若梦呓，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等着我。等我了结这些朝堂纷扰，平定这乱世风波，我就带你回家。”

说完，她直起身，用袖口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意，最后深深看了萧烬一眼，似要从她身上汲取所有前行的力量。

转身瞬间，脸上所有的脆弱与温柔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天晟长公主的冰冷与威仪，那是她在无数次生死边缘、在朝堂博弈中，淬炼出的坚硬铠甲。

她抬手整理了一下破损染血的衣袍，纵使肩头的伤口因动作牵扯而传来刺痛，纵使衣摆上的血迹早已凝固黑，狼狈不堪，她的脊梁却依旧挺得笔直，如同北疆终年不折的青松，迈步走出了偏殿。

皇宫后院，此刻已是愁云密布，死气沉沉。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嫔妃们，此刻没了珠翠环绕，褪去了华服加身，只穿着单薄的内衫，与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挤在一起，如同受惊的雀鸟，被手持利刃、神情肃穆的北疆士兵看守在几处宽敞的宫院内。

哭泣声、哀告声、孩童因恐惧而出的撕心裂肺的啼哭声，还有人试图与士兵争辩却被厉声喝止的嘈杂，交织在一起，将昔日歌舞升平、处处彰显着富贵荣华的后宫，变成了一座弥漫着绝望气息的囚笼。

可他们之中，除了少数几位贴身伺候皇帝的宫人，其余人只知宫中有变、宫外战火四起，却不知那位高高在上、掌控着他们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早已在南军叛乱中魂归西天。

林昭的到来，如同一股寒流，让这片混乱骤然凝滞。

所有目光，无论是饱含恐惧的、藏着怨怼的，还是带着最后一丝希冀乞求的，都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那道身着染血衣袍、脊背挺直的身影，此刻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生杀符”。

“长公主殿下！求您开恩！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啊！”一位平日里颇受宠爱的贵妃，此刻也没了往日的娇纵，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额头很快便红肿起来。

“殿下，妾身自入宫以来，从未敢插手过朝政半句，每日只在宫中礼佛诵经，求您饶了妾身吧！”

“姑姑…姑姑救我！我怕…那些士兵好凶，我想回家…”年仅五岁的七公主，被乳母护在怀里，小脸吓得惨白，隔着人群朝着林昭哭喊。

见到林昭，众妃嫔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纷纷跪地哭喊，涕泪纵横，髻散乱，妆容花乱，再无往日的端庄华贵与从容优雅。

她们不知这场宫变的来龙去脉，只从零星的消息中得知，是长公主带着北疆的兵力控制了皇宫，如今能决定她们生死的，唯有这位素来与陛下不和的长公主。

林昭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曾经在后宫中争奇斗艳、如今却个个花容失色的面孔，心中没有半分复仇的快意，也没有掌控他人命运的自得，只升起一丝物是人非的复杂感慨。

这便是深宫内苑的生存法则，昨日还能凭借帝王恩宠笙歌不断、呼风唤雨，今日便可能因为一场变故，沦为任人宰割的阶下之囚。

她缓缓抬起手，原本嘈杂的后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在她的手上，仿佛那只手能决定他们的生死。林昭红唇轻启，声音清冷如霜，却清晰地传遍了后院的每一个角落，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陛下已逝，为叛乱的南军所害。本宫与大将军王领兵及时赶到，已平定叛乱，诛杀了叛乱恶，为陛下报了仇。”

“什么？！”

“陛下…陛下没了？这…这不可能！”

“天呐！陛下怎么会突然就…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后院中炸响，瞬间炸得在场众人魂飞魄散。

短暂的死寂过后，比之前更为凄厉的哭声爆出来，绝望如同潮水般将整个后院彻底淹没。

有人瘫坐在地，眼神空洞；有人抱着身边的孩子，哭得几乎晕厥；还有人低声咒骂着南军，却又在触及林昭的目光时，迅闭上了嘴。

唯有一道充满恨意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箭矢，穿透层层人群，死死钉在林昭身上——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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