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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好到无话不说,十音当然知道那件事。那件让孟冬永生无法释怀的事情。
孟冬八岁那年,母亲生了一个极可爱的妹妹,大名梁孟眉,小名叫笑笑。笑笑生来就爱笑,长得像妈妈,小时候极黏哥哥。孟冬也是疼得不行,本来四岁就想自己教着启蒙拉琴,心疼她细嫩的手指头,就说再过两年。
事故发生在笑笑刚过完五岁生日不久。
那天是周末,父母临时出差,家中阿姨放假,要去乐团排练的哥哥只能带了妹妹同去。排练前笑笑还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排练快开始时,孟冬把她带到了隔壁的小排练厅,让她自己弹会儿琴。
排练完,笑笑琴谱还在,人不见了。
那天他一个人发疯似地找,那时的排练厅没有监控,人来人往,猜测是有人把妹妹带走了。天黑前,孟冬给父母打了电话,自己找到夜深,再没见笑笑的小影子。
孟冬的父亲是法医出身,转岗行政后,在系统内职务很高;母亲是潜心课题研究的医学博士;他的祖父已故,是当代知名的音乐教育家,除了孟冬父亲,几位姑姑都从事音乐演奏和教育事业;外祖是富甲江南的显赫家族。
这样的家庭,好像没什么理由与之为敌,又充满了令人嫉妒的理由。那一年,报案、领导、同事、各地人脉、悬赏……他们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与关系,认赏者络绎不绝,然而都是些无用的假消息。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是那个年头,天眼的发达程度远不如今,更或许,是有人故意藏起了妹妹。
笑笑再也没回到家。
孟冬的父母都知书达礼、情绪内敛,确认笑笑找不回后,从未责怪孟冬一句,反而极尽安慰,仿佛生怕孟冬难过、内疚、为此背上枷锁。可他们愈如此,他便愈内疚。
孟冬与他父母的关系,也于他十三岁这年,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孟冬自己都说不明白,这一步究竟是如何走到的,因为笑笑?又总觉得不全是。那种骨子里的疏离和客气,并非任何一方有意为之,但那种藩篱一旦筑成,彼此就再无路可归了。
孟冬当年并非沉溺情绪的少年,可一旦提及笑笑,情绪依然会有强烈起伏。他深知内疚无用,从来是极尽克制,却日复一日,被困于那个无形的囚笼中,备受煎熬。
十音从前非常心疼那样的他,她信誓旦旦、恬不知耻,也不知说过多少陪伴相依的承诺。
后来,她每每想起那个在时光里追悔、痛苦、沉默隐忍的少年,便更锥心。然而那个时候,她自己别说归路,就连一个可归的家,都已经没有了。
所有前誓,尽破成灰。
身在异乡这许多年,十音见过太多与笑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也会格外打听留意。
只是茫茫人海,她和孟冬都走散了,她只见过笑笑三岁时的照片,就算对面相逢,又怎么可能相识。
而今算来,笑笑今年二十岁,依旧杳无音讯。她要是能在一户好好的人家长大,大约已经念到大三,花样年华,应该正谈恋爱。
江岩全家得知此事时,江之源已经调任南照两年。说错话的江岩后知后觉,这会儿被他老爹狠狠瞪了,这才幡然醒悟,懊悔得恨不能抽自己两下。
十音特别担心,偷眼看梁孟冬,他神色尚好,不紧不慢喝了口茶。
席间其余人并未觉察不妥,有人为梁大师斟酒,他淡笑着拒了,先说感冒,推不过,还是白云上替他饮了两杯。
江之源今日兴致太好,喝得酩酊,还在给白云上介绍他这些爱将这一年来的功绩。
十音继续走了会儿神,她的电话却响起来,一看标注,宋小蕾,是云旗同寝室的同学。
“姐姐吗?云旗不见了,哪儿都找不到,急死我们了!”
十音找到云旗,把小姑娘送回宿舍,再哄着洗脸睡下,出教学楼,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之前十音说有急事要先走,被魏长生训了,十音只好实言相告,说有急事,必须跑一趟南照大学。
在座连同江之源,个个心知肚明,那自然是云海的妹妹有事。
那么晚有事,想来事情紧急。魏局体谅十音受伤,便命吴狄开车送她。
结果梁孟冬先起了身:“吴队喝了酒。我本来就要跑一趟音院教师琴房,有乐谱需要取回,明天约了音乐厅。江伯父,我先告退一步。余队,开你的车,方便么?”
白云上还帮忙补充:“我那份你别忘了取,帮忙带回酒店!”
音院停车场疏星淡云,十音回来时,梁孟冬还在车上等她。
十音本要直接往车里坐,想起一件事,返身去后备箱,取回个纸袋,递过去。
吃饭前想着商城没关门,十音赶着去买的薄款羽绒服。
梁孟冬接来,面上看不出情绪,声音还是冷的:“情侣装?”
他看到她身上穿的了,十音答:“我的衣服破了,怕挨骂,就顺道自己也买了一件。”
他凶她:“会不会说话?”
“没敢往那儿想,”十音低了头,“就想着自己犯了错。”
“错哪儿了?”他外套在后座,本来穿着衬衣,打开衣服就往身上披。
十音没接话,屏住呼吸看着他穿,生怕尺码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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