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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那年,梁孟冬与她深谈多次,又作了无数努力,才为她争取到了钢琴演奏系转系特招的机会。
十音起初是拒绝的:“如果这样,我一开始转专业的意义在哪儿?”
“你和我讨论过?”当时孟冬质问,“你那时回原籍高考,你家……反正你只要和我商量一下,我绝不可能同意你考去音教,你是在浪费专业成绩。”
孟冬平日话少,临到这事,苦口婆心,为她逐一分析得失利弊:“你照我说的做,都是我自己的钱。”
十音一心只想靠自己:“我养得活自己。”
孟冬很生气:“分什么你我,被我养很丢人?再说这是养?这是投资。”
十音不同意:“我专业上的斤两,自己最清楚,我不过是比较努力,根本不是天赋型的。终究缺底气。”
“以你的专业成绩,我看不出有投资失败的可能。”孟冬很强硬,“你不是缺底气,是打算放弃我。”
“绝没这意思!我是担心……你这投资回报期会很漫长。”
“等待不漫长?毕业了我肯定会出国,到时候你不走,在国内等我?”孟冬诘问,“这日子你大概能过,我是不知道怎么过,所以肯定得结婚。你自己说,是等结婚出国你再捡回专业,还是现在就捡合适?”
结婚。
“……想那么远!”当时十音非常吃惊,又无比感动,孟冬是细心的人,但她从不知,他连他俩的将来都计划好了。
“哼。”
孟冬说得在理,然而十音仍有犹豫,他又添了句,将她最后的顾虑一并打消:“带上妈妈一起走。”
孟冬的母亲是个醉心课题的大忙人,他一年见不了母亲几面,见了面也几乎不交谈。这指的自然不是他的母亲。
他威逼、利诱,却事事贴心,十音明白孟冬苦心,开始了她的漫漫转系路。
“那年我去考试,才从演奏系的人那里知道,你背后对我那样吹捧,期待还那么高。”十音鼻子发酸,“那天距离家里出事已经两天,你还在封闭,我的情绪已经溃不成堤,说实话,我完全是用本能弹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发挥得怎样。”
“害怕我期待高,自认辜负不起,干脆就连我也放弃。我在你眼里那么功利?”他目光静静落在她的眼里,像拔不去的刺、浇不熄的火。
“孟冬……”
“看来你压根没打听过,那年特招考试,你最终的成绩排名。”
十音其实不想知道,但他既然问,她便等着听。
“第一。”梁孟冬说,“你连爸爸的话都不听。”
神之预言,于北溟生前就担心十音辜负孟冬,她偏偏还要让它发生,宿命么?
十音被孟冬说得面色潮红,这人称呼她的爸爸妈妈,从前现在,都不加物主代词。
“但……”十音想要解释,当时的情形特殊到了极致,无论多好的成绩,她回不到原路上了。
她在琢磨,怎样表述给他?
“孟冬,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有点冷血?像那种……冷面杀手。”
“当然冷血。”
八年来杳无音讯,不冷血干得出来?
“曹满血溅到我身上、伤口上的时候,我很冷静。后来心理专家给过我一些解释,实战中,很多战友头一次在近身搏斗时击毙真人,事后都需要强心理干预。”十音并没在意他的评价,只是叙述,“我也需要干预,但需要的类型不同……”
“我知道,你不怕人血,但不要命。”
“你知道得真不少,可见江岩果然不牢靠。杜教授说,也可能是因为我t基因编码的儿茶酚胺氧甲基转移酶……是不是有点拗口?我让他写下来才看懂。”
十音说她听过课,酶活高的人代谢速率快,压力激增时,体内多巴胺浓度能迅速提升到最佳工作浓度,决策力增强。
“我第一次听杜教授这个解释时,头一个想到的是你。孟冬你的酶活岂不更是超高?逢演出比赛,压力之下,永远是超常状态。说起来笑笑也是诶,基因的力量!她那么内向一个人,在追光灯下,琴声会发光的。”
又避重就轻,梁孟冬嗓音冷下来:“杜教授是谁?跑路也算正确决策?”
抛下他,就是对的决策?
“不是这个意思,孟冬,其实我想说的重点是——我被自己的性子害了。我特别后悔,我不该扎伤曹满的,我当时太冷静,下手也太狠了。虽然法庭判定我正当防卫,但我自己清楚,当时我的内心是有一股劲在的,我想的其实是赢、是拼过他!我要是想着逃,也许真不至于的。那样我就能等到你了,孟冬。”
“什么意思?”
“当时我们扭打,曹满的血溅开来,混着雨水,和我的伤口相触,不断相触。”十音强调着,决心一次解释清楚,“当时我和曹满的手臂都在流血,血从伤口里不住外涌,就在那条巷子里,曹满依旧贼心不死,搏斗,伤口接触愈来愈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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