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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音一口气梗在胸腔,这位女士,她真的是个人?
“所长是个蠢货,真可惜他是看不到了,那个试验,我让它变成了空前绝后的杰作。”她在说孟冬,是她的杰作。
“老所长……”
柯语微不容他问:“无关紧要的人。”
任远图不确定,也许他仍不敢采信:“这么说,只有北溟和许中益知道你的试验?”
“许中益不知道,他只是贪得无厌,我这里拿了笔钱,还耍小聪明,一石二鸟想要把女儿嫁进梁家去,真是什么便宜都想要占。后来见他那丫头废了,敲我敲得就更狠了。换你也不能忍。”
“至于北溟,我本以为他是个聪明人。可惜他拒绝从善如流,也就是自寻了一条死路。聪明人犯起天真来更无药可救,他真把那小天才当成他家的女婿了。那时他的公司、实验室已经一败涂地,他捧着他的实验室模拟数据,打算去找若海和景蓝坦白……”
“你阻止了他。”任远图了然道。
十音揪着心等听下文,柯语微却没有展开:“北溟还是可惜了。我们共事三年,他却并不了解我,我的杰作,会任别人予取予求么?我有时在想,其实我应该先找人给北溟讲讲我七姐和小弟的故事,他大概也不至于那么一意孤行。”
任远图追问:“念念……她是怎么死的?”
“想听细节?”柯语微的声音依然是淡如水,“我不在场,是听的转述,不过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凡人,用的一些非常手段……哦,那次还真有些特别,刚才我好像提过?就北溟那个女儿,把我的人干掉了。”
十音几乎无法呼吸了。
贪生怕死、非常手段。
撕心裂肺的暴雨夜再次袭来。耳畔有隆隆声,雨线……将天地都淹没的雨,卷走一切的雨。
心脏有剧烈的刺痛感,然而它还在跳动,还伴有猛烈的回声,震得她鼓膜生疼。
十音几乎要挣脱那个怀抱了,什么任务、职责?她的眼前只有血海……
孟冬死死摁住她:“加加。”然而十音此际力大到将他的臂弯都弄痛了。
“加加。你想想我,想想我们。”孟冬没有松开,他贴着她,密密吻她,试图唤醒她,“还有那个律师,我们得找到他。”
十音身子松了些,暴雨声远了。孟冬是真实的,吻是热的,是熨帖的那种热意,是数不尽的爱。
“一会儿我先出去,记得?”孟冬在嘱咐,他想起柯语微手里还有吗啡注射器,他尽力在让十音分神,“加加,你听听,她有其他武器么?”
“还没听出来。”十音落着热泪去回吻孟冬。
八年前脱险后,十音孤零零坐在那间审讯室,云中岳给她倒了热水。她喝下去的那刻,听见云中岳叼着烟,在对同事摇头轻叹:“小姑娘太狠了。”
十音后来一直是悔的,如果她不那么狠,她是可以等到孟冬的。
任远图不询问那些故人,他在纠结那个试验:“阿九,你在逗我,相貌修改试验劳心劳力,却根本没有多大价值,所以你做的就是复制试验,对不对?我手上有不少取样化验报告,孟冬的。”
“不,没有逗你。你可以复制他的指纹,我为什么不能复制取样?至于你的取样为什么会出偏差,我本想提醒你,也许该清理门户了,想想又觉得不必。想看么?在我的每个实验室里,都存着许许多多你的细胞核,或者说,是任研究员的细胞核。”
柯语微提到了任远图在古城医学院的职务。
任远图微颤着声:“你说的礼物,就是一个相貌编辑成我……”
“当然不是,这是给景蓝的礼物。”柯语微说,“你的礼物,我当然不能交到别人的手上。我反复探索,失败、成功,盼着此生永存,我能与你成为传奇版的——双忒休斯之船。在某一天之前,我和现在的你一样,的确这样心心念念地期待过。”
“哪一天之前?”
任远图急急追问,仿佛这样,他就能把那份礼物追讨回来似的。
“忘了?其实你应该记得再清楚不过的,二十五年前,那天我睡着了,你亲手为我注射卡前列素氨丁三醇。对,就是那一天。”
“阿九?”任远图失声唤。
“你杀死了他们俩,你、和我,是你亲手杀死的。毁船的人是你,妄想再次扬帆启航的也是你。我有时候很追悔,为什么要遇上你,要爱上你这么一个贪心人?”
二十五年前,柯语微的腹中胎儿不是她与任远图的孩子,而是他俩一比一的复制品。她制造了一组他俩的人形供体,计划亲自诞育、养在人间,充当可供更换的零件……
惊世骇俗、动心骇目,十音想起刚才柯语微的那个问题,有关灵魂。
如果他俩也有灵魂,那便是恶魔在人间。
柯语微已经转了声调:“远图,这次的深渊,我不打算陪你一起跳了。山水有相逢,我们来生再见吧。”
来生,再一起祸害人间?
十音暗觉不妙
,她听见打火机的“嚓嚓”声了。
外面有一条浸饱了酒的地毯。
作者有话要说: 要结局了我却在修文。这章有半章几乎是重写的,如果路过,有兴趣可重看,不过对整体剧情影响不大。
注:
忒休斯之船(theshipofthese),是一个古老的思想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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