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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十里坡河堤九（第1页）

个头花白、乱如蓬草的老者，穿着一身破烂得几乎无法蔽体的单衣，瘦骨嶙峋，正浑身哆嗦着将一个小男孩紧紧护在怀里。那男孩约莫七八岁年纪，同样衣衫褴褛，小脸脏得看不出本色，只剩下一双因为极度恐惧而盈满泪水的大眼睛，在火光下格外醒目。

看到我们这群手持火把、明显不是善茬的不之客，老者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抱着孙子连连磕头：大爷们行行好！我们爷孙俩就是本地苦命人，遭了难没处去，只能在这破庙里苟延残喘，我们没钱，真的一个子儿都没有啊！求求大爷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黑阎王虽然外表凶悍，但骨子里极重义气，也见惯了底层疾苦。他见这爷孙俩如此凄惨，语气放缓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老者，快起来，我们不是来害你们的！别怕！说着，他竟然真的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弯腰塞到了老者那颤抖如同秋风落叶的手中。

老者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又抬头看看黑阎王和我们，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困惑与一丝微弱的希望。大爷？你们这是？

我们是在找一样东西，可能跟这座龙王庙有关。我接过话头，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不吓到那孩子，老人家，你别慌，慢慢说。你们家原来是哪里的？什么时候住到这儿来的？

老者紧紧攥着银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又看了看怀里还在抽噎的孙子，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哑着嗓子道：回大爷的话，小老儿家，原来就住在这龙王庙后头不远的那条巷子里。本是给城里粮行扛活的，去年，去年夏天闹洋鬼子，他们看中了这块地皮，说是要建什么仓库，不由分说，就来了一队兵，带着好多苦力，硬是把这龙王庙给拆了大半！我们这些靠着庙宇周边住家的，房子也被波及，塌的塌，毁的毁，没地方去了啊！

他说着，老泪纵横：孩子父亲死了，母亲也逃难去了，就剩我和这小孙子，没奈何，只能四处拾荒、乞讨。见这庙虽然破了，好歹还有半间房顶能遮点风雨，就厚着脸皮在这里窝着了。这眼瞅着天一天比一天凉，还不知道今年冬天，我们爷俩能不能熬过去？话语中的凄苦，令人闻之心酸。

我看着那脏兮兮却五官清秀的小男孩，他正睁着大眼睛，怯生生地偷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恐惧与不解。心中不由一软，生出几分怜悯。

我压下情绪，追问道：老人家，你还记得，去年是哪一国的洋鬼子？谁来拆的庙？带头的是什么人？他们拆庙的时候，有没有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他们从庙里拿走了什么东西没有？

老者努力地回忆着，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哪国的？小老儿也分不清，那些洋鬼子穿着都差不多，不过，带头的那个洋官，个子很高，鼻子特别勾，留着大胡子，说话很凶！对了！他旁边总跟着一个穿长衫、戴眼镜的中国人，像个师爷，说话尖声尖气的，对我们呼来喝去！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特别的事情，好像拆到龙王爷神像底座的时候，动静特别大！那些洋鬼子围着看了好久，还叫了那个中国师爷过去，指指点点的，后来，好像从底座下面，起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用黄绸子包着，挺小的一个，当时乱糟糟的，小老儿隔得远，也没看清具体是啥。

黄绸子包着的小东西？从龙王像底座下取出的？

我和丹辰子几乎是同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

难道那被洋人取走的，就是龙珠？！

辞别了千恩万谢、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的老者爷孙，我和丹辰子踏着浓重的夜色返回大宅。黑阎王则带着手下兄弟继续在码头一带布置，一方面留意水情，另一方面也看看能否再打听到关于那个勾鼻大胡子洋人的零星消息。

回到宅院，已是三更天。府内一片寂静，只有巡夜的家丁提着灯笼走过，带来些许微弱的光影。如烟和千柔她们想必已经安歇，为明日的离城做准备。我和丹辰子却毫无睡意，心头如同压着巨石。

书房里，烛火摇曳。我替丹辰子斟上一杯温水，自己也倒了一杯凉茶，试图压下喉间的焦渴与疲惫。

前辈，龙王庙线索已断，那龙珠恐怕已落入洋人之手，短时间内难以追回。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我看向丹辰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所有的希望似乎都寄托在这位看似邋遢，实则深不可测的老道身上。

丹辰子接过酒杯，却没有立刻喝，浑浊的眼睛盯着跳动的烛火，思忖了许久，久到我都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为今之计，不能自乱阵脚。小子，你且静下心来，告诉老夫，你之前两次下水，自觉最大的难点是什么？抛开那虚无缥缈的龙珠不谈，就论你与那八只巨兽正面交锋的阻碍。

我强迫自己冷静，仔细复盘水下战斗的每一个细节，沉吟道：难点主要有两个。第一，是那七只巨龟结成的北斗七星阵。它们气机相连，攻防一体，如同一张坚韧无比的大网，将我所有的攻击都分摊、化解，让我根本无法突破防线，直接攻击到核心的大海蛇。

第二，我摊开手，指尖胧月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便是我的胧月。它虽锋利灵巧，擅长偷袭与短距离爆，但面对大海蛇那身坚硬无比的鳞甲，尤其是在水下环境，无法有效凝聚法力隔空伤敌的情况下，根本难以破防。连其鳞片都划不破，更遑论造成有效杀伤。我继续下水，若无新手段，也只是徒耗真气，于事无补。

阵法，破不了阵，就动不了蛇。丹辰子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反复嘀咕着，阵法是依靠那七个大海龟布置的，七个。

忽然，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出啪的一声脆响，眼中精光大盛：笨啊！老夫怎么钻了牛角尖！阵法是死的，龟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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