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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旧伤与毒刺（第1页）

订婚宴的喧嚣终于散去，苏家别墅重归沉寂。苏棠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瞬间，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白日里强撑的平静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早已千疮百孔的疲惫和脆弱。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影。空气里还残留着宴会厅带来的、混合着香水和食物的浮华气息，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恶心。

她在地毯上蜷缩了许久，直到冰冷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骨髓，才挣扎着站起来。她没有开灯，借着月光，踉跄着走到靠墙的旧式五斗柜前。最下面那个抽屉，常年上着一把小小的铜锁。

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冰凉的钥匙。指尖因为寒冷和内心的紧张而微微颤抖，试了几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抽屉被缓缓拉开。里面没有衣物，只静静地躺着一个深棕色的、表面有些磨损的旧木盒。盒子不大，却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苏棠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捧了出来，如同捧着一块易碎的寒冰。

她抱着木盒，走到窗边的单人沙坐下。月光正好洒落在她身上，也照亮了她手中那个承载着无尽悲伤的盒子。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轻轻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件被时光磨去了光泽的旧物。最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只褪了色的塑料蝴蝶卡。蝴蝶的翅膀曾经是亮丽的粉紫色，如今颜色黯淡，边缘有些磨损，一只触角甚至微微弯曲了。这是妹妹苏冉生前最爱的卡。她总是别在羊角辫上，蹦蹦跳跳时，蝴蝶翅膀也跟着轻轻颤动，像一只真正的小蝴蝶，充满了生机。

苏棠伸出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只冰冷的蝴蝶。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负罪感和思念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妹妹苏冉穿着亮黄色的向日葵泳衣，咯咯笑着，像只快乐的小鹿追逐着浪花。她焦急地呼喊：“冉冉！回来！危险！”可妹妹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姐姐胆小鬼！”下一秒，滔天的巨浪吞噬了那抹亮黄…冰冷刺骨的海水，绝望的尖叫，指尖只触碰到虚无的冰冷…

然后是医院，母亲顾婉仪那双赤红的、充满刻骨恨意的眼睛，歇斯底里的哭喊：“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把我的冉冉还给我！还我的冉冉啊——！”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声音，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心上！她活下来了，却背负着妹妹的生命和母亲永恒的诅咒！她是那个“该死却没死”的人！这份沉重的负罪感，如同无形的枷锁，日日夜夜缠绕着她，让她喘不过气。她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无数次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哭泣，无数次质问自己：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为什么我没有拉住她？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蝴蝶卡上。她紧紧攥着那只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它嵌入掌心。巨大的悲伤和自责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只能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她蜷缩在沙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仿佛要将这十五年来积压的痛苦和绝望全部宣泄出来。

就在苏棠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精神防线最为脆弱的时候——

“笃笃笃！”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不耐烦的急促。

苏棠猛地一惊，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从悲伤的泥沼中惊醒！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将木盒盖上藏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房门被猛地推开！宋瑶那张带着得意和恶毒笑容的脸出现在门口。她显然没有耐心等待回应，或者说，她就是故意挑这个时机闯进来的！

“姐，你在干嘛呢？躲房间里……”宋瑶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精准地锁定了苏棠手中那个来不及藏好的旧木盒，以及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惊恐的表情。

“哟！藏什么呢宝贝？”宋瑶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兴奋，像现了猎物的秃鹫。她踩着高跟鞋，几步就跨到苏棠面前，动作快得惊人！

“给我看看！”她不由分说，一把就朝苏棠手中的木盒抓去！

“不要！”苏棠下意识地护住盒子，声音带着惊恐的嘶哑。

但宋瑶的力气比她大得多，动作又狠又快。她用力一扯，木盒瞬间脱手！苏棠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沙扶手上。

宋瑶得意洋洋地打开木盒，一眼就看到了里面那只褪色的蝴蝶卡。她捏着卡，像捏着什么脏东西一样，用两根手指拎起来，对着灯光夸张地打量，脸上露出极其恶意的笑容：“哎呀！这不是那个短命鬼……”她故意将“短命鬼”三个字拖得长长的，音调拔高，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苏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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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一半，她猛地停住，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一般。但她脸上没有丝毫歉意，只有满满的、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快感！她满意地看着苏棠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脸，看着她剧烈颤抖的身体，看着她眼中那无法抑制的惊恐和痛苦，如同欣赏自己精心导演的杰作。

宋瑶将那只褪色的蝴蝶卡，像丢弃垃圾一样，随手扔回木盒里。盒子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出一声闷响。

她向前一步，逼近苏棠，脸上挂着那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假惺惺的“关心”笑容。她凑到苏棠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蛇蝎般的嘶嘶声，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匕：

“说起来，姐姐…”她故意停顿，欣赏着苏棠因为恐惧和痛苦而剧烈起伏的胸口，“要不是你当年…没拉住她…”她将“没拉住她”四个字咬得极重，像钝刀在伤口上反复切割，“现在…要嫁给纪延铮这种大人物的，说不定…就是苏冉了吧？”

苏棠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她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瑶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恶毒的脸。

宋瑶的笑容越灿烂，也越残忍：“她可比你会来事儿多了，又活泼又讨人喜欢，小嘴儿多甜啊！肯定能把男人哄得服服帖帖的…”她啧啧两声，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过苏棠苍白僵硬的脸，“哪像你现在这样…像个木头似的杵着，等着被人挑拣…啧啧啧，真是可怜啊…”

“轰——！”

宋瑶的话，如同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瞬间引爆了苏棠心中积压了十五年的、所有最深的痛苦、恐惧、自责和绝望！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你把我的冉冉还给我！”

“都是你的错！”

“短命鬼！”

“要是活下来的是苏冉…”

“木头似的等着被人挑拣…”

母亲歇斯底里的诅咒！宋瑶恶毒的嘲讽！父亲冷漠的审视！纪延铮评估商品般的目光！宋瑶此刻那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假设”…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指责和恶意，如同海啸般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交织、碰撞、放大！形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勉强维持的、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鸣从苏棠喉咙深处迸出来！她猛地抱住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风中残烛！眼前阵阵黑，天旋地转！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脑子里疯狂搅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撕扯！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无法承受！她只想逃离！逃离这无尽的痛苦！逃离这恶毒的世界！逃离这具背负着沉重罪孽的躯壳！

宋瑶被苏棠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崩溃般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随即，她脸上露出了更加扭曲和满足的笑容！她就是要看到苏棠痛苦！就是要看到她崩溃！就是要撕碎她那副故作平静的假面具！

苏棠死死地抱着头，指甲深深掐入根，仿佛要将那些疯狂涌入的痛苦记忆硬生生抠出来！她蜷缩在沙角落，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喉咙里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视线一片模糊，耳边是尖锐的耳鸣和无数恶毒声音的轰鸣！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中，在精神彻底崩溃的边缘，苏棠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拉扯、撕裂！一个黑暗的、充满怨毒和毁灭气息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在她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够了！让我来！让我撕碎这些贱人！！”

一股冰冷而狂暴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岩浆，在她体内剧烈地翻腾、咆哮，冲击着理智的堤坝！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强行剥离！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危险气息的“存在”，正在疯狂地试图占据这具身体！

苏棠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盛满痛苦和绝望的眸子里，此刻正闪烁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而疯狂的光芒！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笑容扭曲的宋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充满毁灭意味的弧度！

宋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看着苏棠那双突然变得陌生而危险的眼睛，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怎么了？什么疯？”

苏棠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从沙上站了起来。动作不再有丝毫的虚弱和颤抖，反而带着一种慵懒而充满力量感的诡异优雅。她歪了歪头，看着宋瑶，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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