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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饥饿的棱镜（第1页）

“屠夫”离开后留下的寂静，比绝对的黑暗更加沉重。那扇重新关上的铁门，仿佛不是隔开了空间，而是封死了一个结论。李琟蜷缩在角落，眼窝处那一点冰冷的触感挥之不去，像一枚被烙下的、无形的印记。

“很有意思。”

这三个字在他空洞的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钩刺。这不是嘲讽，不是威胁，而是一种……评估后的认可。仿佛他这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终于展现出了出预期的、值得被继续观察的“有趣”反应。

恐惧并未因此消散，反而沉淀得更加深邃，变成了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的介质，透过它，一切都折射出不同的光怪陆离的色彩。饥饿和干渴在这介质中扭曲、放大，不再是单纯的生理痛苦，而是变成了“屠夫”游戏的一部分，变成了测试他这具“有趣”样本极限的工具。

他不再去看门口那个塑料袋。那不再是食物，而是“屈服”的象征，是游戏失败的终点。他的胃袋像一只被反复揉捏的空囊，抽搐着，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空洞的鸣响。喉咙里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理智，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玻璃碴。

然而，在这被饥饿扭曲的感知中，那来自墙后的脉冲信号，却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重要。

滴…滴…滴…滴——…滴…滴…

那个被拉长的音节，像一个路标，指向未知的方向。它意味着沟通的可能，意味着他并非完全被动。他必须理解它，必须回应它。

但如何理解？单调的脉冲，一个被拉长的音符，这能代表什么？摩斯电码需要长短组合，而这似乎只有一种“长”的变化。是某种更简单的编码？比如，拉长的脉冲代表“”，短脉冲代表“o”？他尝试在脑海中将最近的脉冲序列转换。

短，短，短，长，短，短……

o，o，o，，o，o……

这能是什么？一个字母？一个数字？毫无意义。

或许，拉长的脉冲只是一个分隔符？标记着信息的开始或结束？

他的大脑因为饥饿而运转缓慢，像生锈的齿轮在沙地上空转，无法咬合。思绪不断被生理的痛苦打断，幻觉开始掺杂进来。他仿佛看到那脉冲信号变成了有颜色的光带，在黑暗中蜿蜒，那被拉长的音节变成了一道红色的、警示的条纹。

他用力甩头，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试图用疼痛夺回意识的控制权。

他需要信息。更多的信息。他需要墙那边的“存在”送更复杂的信号。

但如何要求？他唯一的送手段是那个粗糙的、制造电磁噪音的打火机，以及可能存在的、不稳定的短路装置。那太初级，太容易被误解，也太危险。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枚硬币上。冰冷的，圆形的，一面光滑，一面有着他无法看清的纹路。

硬币……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出的火星，骤然亮起。

如果他无法送复杂的电子信号，那么，他能否利用这枚硬币本身，传递一些更直观的信息？比如……位置？

“屠夫”的窥视孔位置固定，视角有限。如果他能在窥视孔绝对无法看到的死角，用硬币或者其他东西，在墙上留下标记呢？标记出他所理解的脉冲信号模式？或者，标记出他需要的帮助？

这个想法让他精神一振。这比电子信号更原始，但也可能更直接，更不易被监控系统察觉。

他开始在脑海中构建这间禁闭室的立体模型，精确计算窥视孔的死角。门后的上方角落？靠近地面的某些缝隙？还是……

他的视线，再次投向头顶那道裂缝。那里，是窥视孔视角的边缘，甚至是盲区吗？他不能确定。而且，那里太高，以他现在的体力，根本无法触及。

另一个位置浮现出来——门轴与墙壁连接的那个狭窄缝隙。那里极其隐蔽，而且靠近地面，或许……

他必须尝试。

他再次进入漫长的等待，积蓄着体内那点微不足道的能量。这一次，目标不是组装电子设备，而是进行一次简单的、物理的标记。

时机在一次短暂的、由远及近又远去的醉酒歌声（不知是哪个守卫）传来时出现。李琟动了。他像一条蜕皮的蛇，用肘部和膝盖的力量，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挪向门轴的位置。

他的手指摸到了那个狭窄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缝隙。他取出那枚硬币，用其边缘，在缝隙内侧、绝对无法从窥视孔看到的垂直墙面上，开始刻画。

他画的，不是玉兰，不是箭头。

他画的是刚才那段脉冲序列的抽象表达。

三条短的竖线，一条被刻意拉长的横线，再三条短的竖线。

|||—|||

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图形。代表着他接收到的、唯一不同的信号。

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他将它留在了那里。一个沉默的提问，一个存在于物理世界的、对电子信号的呼应。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瘫在门边，连挪回角落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躺在那里，仰望着那片无尽的黑暗，等待着。等待着墙后可能的新信号，等待着那个未知盟友可能通过门缝塞入的、对那个标记的回应，也等待着……“屠夫”下一次的“兴趣”降临。

饥饿如同一个扭曲的棱镜，将时间、空间、希望和绝望都折射得光怪陆离。

而在这一切扭曲的中心，只有那稳定而微弱的脉冲，和他刚刚刻下的、那个代表着未知沟通的简陋图形，还在固执地证明着，在这片被饥饿统治的黑暗里，仍有某种东西，在试图保持清醒，在试图……连接。

滴…滴…滴…滴——…滴…滴…

|||—|||

它们在不同的维度上，共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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