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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不公下（第1页）

第二十三章·不公（下）

贺堂主佝偻了身躯，继续道：“八年过去，老拙犹不甘心，有意交好少宗主身边的亲近之人，蛊惑程婴私自应试，因韩征再三推拒，又利用其女加以威胁，讳恶不悛，窥伺上位，现在事发无疑，不敢再牵连无辜，任凭宗主发落。”

说着叩首不起，竟是将这莫大罪过一肩担了，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师无恙蹙眉，贺堂主的话乍听入情入理，其实有不少漏洞，但其矢口认罪，旁人怎样质问，俱都答得上来，显是有所准备，独眼男子面色沉凝，也没异议。

显而易见，这就是归元宗要给十方塔的“交代”，事实不重要，只要遵从规矩，全了双方的颜面，至于暗地里的利害交易，他们是不能深究的。

罗璋嘴唇翕动，到底没说什麽，罗鸿骞叹了口气，道：“家有法，国有律，门派亦有规矩，本案牵涉隐秘，绝无宽恕之理，身为堂主，罪加一等！姑念你供认不讳，为归元宗劳苦半生，本座不连坐你的家眷和弟子，让他们各自安生。”

贺堂主闭上浑浊的双眼，道：“老拙知罪，多谢宗主网开一面。”

温厌春总算回过味来，胸中有口气梗得发慌，又想到白玉的警告，只得隐忍。

罗鸿骞与独眼男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又看向师无恙，道：“真相大白，主使者业已认罪，本座欲见韩征一面，对质无误，再将人交给十方塔处置。”

师无恙正待开口，外间忽然传来一声大喝：“胡说八道！”

这厢说着话，十馀人把守门外，闻声即动，刀兵齐出，未及窥得形影，一把暗器已破空掷来，俱是飞蝗石丶铁莲子等飞散之物，专打头脸，忙是变阵迎击，金石撞击声不绝于耳，却见一人纵身入阵，掌若飘云，沾手即走，捉隙抢进厅内。

此不速之客身着灰袍，胸口隐透血色，披头散发，一张脸青白如鬼，分明相貌堂堂，却是说不出的怪异，温厌春定睛看去，倒吸一口凉气，韩征当真诈尸了！

师无恙也惊了一下，旋即发现异样，韩征的尸体由他检验过手，不会是假死，两者身材亦有些微差异，再看那稍显僵硬的面目，分明是易容，且技艺不精，难怪要散发遮掩，得亏这些人大多跟韩征素未谋面或阔别已久，否则不能被唬住。

韩征的死讯尚不为外人所知，他不动声色，温厌春定了定神，想到白玉去前的种种不对劲，很快明白过来，这厮叮嘱她安分，自个儿却来弄鬼，气煞人也！

护卫们持刀而入，独眼男子觉出端倪，按剑欲问，跪着的贺堂主却已回神，瞠目结舌，指着身前这人道：“韩丶韩征！”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罗璋不觉大惊失色，罗鸿骞也面生寒意，定定地看着那灰衣人，只听“韩征”低头咳嗽，哑声道：“师父，多年未见了。”

贺堂主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韩征”自顾自地道：“东窗事发，我罪有应得，不想能撑到现在，还能听见你当堂认错……好，我有几句话，也要问你。”

衆人兀自惊疑，贺堂主以馀光偷觑罗鸿骞，未得暗示，只好道：“你说吧。”

“韩征”冷笑道：“师父，你既言视我如子，当年我遵从你的安排入塔，托你照顾好我的妻女，她们如何到青霜会为质去了？”

贺堂主不料他有此一问，道：“为师年迈力衰，事务繁杂，恐照顾不好她们。”

“那我妻子遭人迫害，你为何坐视她一命归天，还拿女儿要挟于我？”不待其回话，“韩征”幽幽一叹，“小兰出生时，我亲手为她打了银锁，只愿平安啊！”

听到这里，温厌春双眼微亮，师无恙也勾了下唇。

贺堂主又往上座觑了眼，额角淌汗，无言以对，半晌才道：“徒儿，是为师对不住你，毁你前程，连累家眷，莫说你有怨言，便要索我这条老命，也没二话。”

话音未落，他猛地提掌盖向顶门，却被“韩征”扣住脉门，运功也挣扎不脱，对方气正劲足，浑不似重伤初醒之人，当即心惊肉跳，喃喃道：“你——”

“你撒谎！”断喝出口，“韩征”双目圆睁，“我为女儿打的是支银钗，你连这也不清楚，算什麽‘视若己出’，何谈让我舍家卖命？再说你是宗门堂主，年事已高，舵把子却是一帮之主，凭你怎能指使得动他？”

三言两语间，情势陡转，衆人面色几变，“韩征”步步紧逼，一手钳制贺堂主，双眼却望向上座，森然道：“师父，你活到这把岁数，何苦为谁顶罪，坏了毕生名誉？侠字当头，公道在心，归元宗立派清正，尔等藏头露尾，算什麽英雄？”

贺长老无话可说，衆人莫不心惊肉跳，罗璋分寸大乱，喝道：“他不是韩征！”

六名归元宗弟子率先出剑，寒光乍现，杀气逼人，“韩征”以少敌多，拆过几招竟未落下风，然劲风纵横，割裂了粗制的易容面具，果然是白玉去而复返。

温厌春忆起当日两人初见，又思及烟雨楼风波的始末，陡生一念，见得罗鸿骞起身，料知白玉难过这关，横下心来，抢先离座，振臂击出一拳。

师无恙大惊，忙喊她住手，却是迟了。

罗鸿骞本来觉得白玉有几分面善，但见他使诈坏事，心下恼怒，擡掌就要拍出，突觉劲风大作，侧步翻手，拳掌相迎，刹那间巨响轰鸣，周围物事尽被震碎！

顷刻後，罗鸿骞收掌站定，温厌春借势飞出一丈外，落在白玉身前，双眸锐利如剑出鞘，她没有回头，只道：“白少侠，多谢你帮我忙，剩下的我自个儿来。”

这话出口，无疑是引火上身，温厌春不免有些後悔，可人生哪能不做蠢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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