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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水月庵（第1页）

粪车的恶臭渐渐被郊外清冷的空气稀释。车队在颠簸的土路上缓慢西行，木轮出单调的吱呀声。阿丑（萧镜璃）紧挨着昏昏沉沉的慕容渊坐在车辕后，用身体遮挡着他，警惕地观察着沿途的景象。通州城巍峨的轮廓在晨雾中逐渐模糊、远去。

慕容渊的状况很糟，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昏睡，身体滚烫。阿丑只能不断用湿布蘸着有限的清水，擦拭他的额头和脖颈，心中焦急万分。

约莫一个时辰后，车队在一片岔路口停下歇脚。车把式们聚在一起喝水吃干粮。阿丑看准时机，搀扶起慕容渊，悄无声息地溜下马车，按照“张记汤饼”伙计描述的路径，拐上了一条通往山林的偏僻小径。

山路崎岖，慕容渊几乎完全倚靠在她身上，步履维艰。阿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他，一步步向山林深处挪动。她的手臂酸痛欲裂，呼吸急促，汗水浸透了粗布工服。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脱力时，前方树林掩映处，隐约现出一角灰瓦飞檐——是一座庵堂。庵堂规模不大，门额上悬着一块旧匾，字迹斑驳，依稀可辨“水月庵”三字。庵门紧闭，四周寂静，只闻鸟鸣。

就是这里了！信阳王妃安排的接应点！

阿丑精神一振，搀着慕容渊走到庵门前，扣动了门上的铜环。

等了片刻，庵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灰色僧衣、面容清瘦的中年尼姑探出头来，目光平静地扫过狼狈不堪的两人。

“施主有何事？”尼姑的声音低沉舒缓。

阿丑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师太慈悲，我等迷路山野，同伴病重，求碗水喝，暂歇片刻。”这是老何交代的接头暗语的前半句。

尼姑眼神微动，接口道：“山野路险，施主可识得归途？”

“归途漫漫，需借‘明月’指路。”阿丑说出下半句暗语。

暗号对上。尼姑不再多言，迅将门打开一些，侧身让道：“快请进。”

阿丑连忙搀着慕容渊进入庵内。尼姑迅闩好门，引着他们穿过一个小小的庭院，来到后院一间僻静的禅房。

“贫尼静尘。”尼姑简单自我介绍，目光落在气息奄奄的慕容渊身上，眉头微蹙，“这位施主伤势不轻。”

“是旧毒复，加上劳累风寒。”阿丑急切道，“师太，可有办法？”

静尘师太上前，搭了搭慕容渊的脉象，神色凝重：“毒性顽固，已伤及心脉。需先稳住病情。”她转身从柜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朱红色药丸，喂慕容渊服下，又取来银针，在他几处穴位上快施针。

慕容渊身体微微抽搐，吐出一口暗紫色的淤血，呼吸反而顺畅了一些，沉沉睡去。

“暂时无性命之忧，但需静养数日，清除余毒。”静尘师太收针，对阿丑道，“姑娘也需梳洗歇息。此地相对安全，但不可大意。”

她唤来一个哑仆模样的老妇，吩咐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又对阿丑道：“姑娘随我来，有些话需交代。”

阿丑看了一眼昏睡的慕容渊，略一犹豫，还是跟着静尘师太来到隔壁一间小室。

静尘师太关好门，神色严肃：“通州之事，已有消息传来。码头仓库夜闯之事已惊动官府，正在严查。你们身份虽未暴露，但通州水路陆路盘查必将更加严密，短期内不可再回。”

阿丑心中一沉：“那……下一步该如何？”

“等。”静尘师太道，“等他伤势稍稳，再议行止。京城近日风波不断，贵妃一党似有异动，王妃娘娘正在筹划，需你们这支奇兵在关键时刻现身。”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你们在通州所得线索，‘丙字柒号，闽州’，已通过密道送出。此事关联甚大，牵涉东南漕运乃至边关物资，王妃已派人暗中详查。切记，此事暂不可再提，以免打草惊蛇。”

阿丑点头记下。看来，他们拼死得到的线索，已经挥了作用。

静尘师太又交代了一些庵内注意事项，便让哑仆带阿丑去梳洗休息。

温热的水洗去一身疲惫和污秽，换上干净的粗布衣裙，阿丑感觉如同重生。但她心中却无法平静。慕容渊伤势未卜，前路迷茫，京城局势诡谲，一切都充满了未知。

她回到禅房，守在慕容渊榻前。他睡得很沉，眉头紧蹙，仿佛在梦中依旧承受着痛苦。阿丑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从静思苑的初遇，到地底暗河的生死与共，再到如今的亡命天涯，他们早已被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

窗外，夕阳西下，将水月庵染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暂时隔绝了外界的腥风血雨。

但这宁静，又能持续多久？

阿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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