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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的脚力,在山里是出了名的。此刻亡命奔逃,更是快得像一头受了惊的麂子。我被夹在他腋下,只觉得两耳生风,四周的景物化成模糊的黑影,飞向后倒退。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但我却感觉不到冷,胸口那块木牌持续散着微弱却坚定的凉意,奇异地护住我的心神,没有让我在极度的恐惧和颠簸中晕厥过去。我能清晰地听到我爹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还有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咚咚”擂响,震得我耳膜麻。
我们没敢走平日里村民上山的小径,那太显眼。我爹凭借着老猎户对山林的熟悉,专门挑那些陡峭难行、灌木丛生的野路走。带刺的枝条不断抽打在我们身上,留下火辣辣的疼,但我们都顾不上了。
我不敢回头,却又忍不住回头。
我们离山脚下的村子越来越远,那点点微弱的灯火,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那么渺小和不真实。而我们家土屋的方向,更是被浓重的夜色和山峦遮挡,什么也看不见。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始终远远地吊在后面,仿佛那双来自影子的怨毒眼睛,一直在黑暗中注视着我们。
“爹……它……它跟来了吗?”我把头埋在他带着汗水和血腥味的衣襟里,颤声问。
“别回头!抱紧!”我爹的低吼混在风里,他没有回答,但夹着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度再次提升。
这后山,我从未在晚上来过。白天的后山,是孩子们的禁区,大人们总是用严厉的口气告诫,说里面有吃人的大虫(老虎),还有迷路的鬼打墙。此刻深入其中,更觉得阴森可怖。参天古木遮天蔽月,只有零星惨淡的月光,偶尔从枝叶缝隙漏下,在地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斑。不知名的夜枭出凄厉的叫声,草丛里窸窣作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我爹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他像一头识途的老马,在几乎看不出路径的山林间左拐右绕,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深入。
跑了不知多久,我感觉到他的度慢了下来,喘息声也更加急促,甚至带上了痛苦的闷哼。他受伤的那只拇指,一路上都在流血,温热粘稠的液体浸湿了他半边衣襟,也蹭到了我的脸上。
“爹,你流血流了好多……”我带着哭音说。
“死不了!”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但脚步已经明显有些虚浮。
就在这时,我们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隐蔽的山坳,月光终于能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山坳的尽头,是一面巨大的、近乎垂直的岩壁。岩壁下方,赫然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约有两人高,边缘布满湿滑的青苔和藤蔓,像一张怪兽沉默巨口。一股带着土腥味和淡淡奇异芬芳的冷风,正从洞里幽幽地吹出来。
而洞口正上方,岩壁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开凿,竟微微凸出,形成一道飞檐般的结构,巧妙地遮挡了风雨,也让月光无法直接照进洞内,使得那洞口显得愈深邃神秘。
“就是那里!”我爹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却又更加紧张的复杂情绪,他指着那个洞口。
然而,就在我们距离洞口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异变再生!
我胸口那块木牌,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烫!这一次,不再是警告似的灼痛,而是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炭直接按在了我的皮肉上!
“啊!”我惨叫一声,差点从我爹腋下摔下去。
与此同时,我们身后一直如影随形的那种冰冷粘稠感,骤然变得清晰、逼近!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跨越了空间,扑到了我们背后!
我爹猛地转身,将我护在身后,开山刀横在胸前,面对着我们来时的方向。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高大,却也带着一丝力竭的悲壮。
竹林的方向,月光照不到的阴暗处,那片熟悉的、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如同活物般流淌了出来,在我们面前不远处重新凝聚。它比在院子里时更加庞大、更加凝实,翻滚蠕动间,那张属于算命先生的、扭曲痛苦的脸庞,时隐时现,出无声的咆哮。影子里伸出的漆黑触手,如同毒蛇般昂起头,对准了我们。
它追上来了!就在这希望的入口前!
“进洞!”我爹背对着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用尽全身力气将我朝着洞口的方向猛地一推!
我踉跄着扑向洞口,巨大的惯性让我收不住脚,眼看就要一头撞在洞口的岩壁上。就在这一刹那,洞口那看似寻常的、散着淡淡奇异芬芳的空气,突然泛起了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水波般的涟漪。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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