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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黑雾缠身（第1页）

太医署偏殿，药香与一种生命流逝的衰败气息交织，挥之不去。赵小满躺在榻上，面色依旧苍白得透明，仿佛一碰即碎的薄瓷。只是，相较于之前彻底的死寂，那微弱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了一线，虽然依旧细若游丝，但不再像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熄灭。连日来太医署倾尽全力的救治，以及孙巧儿不眠不休的精心照料，似乎终于将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从彻底湮灭的边缘，勉强拉回了一丝。

然而，她的意识依旧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之中。左臂之下，那墨黑的印记如同活物，不断散着灼热与冰寒交织的痛楚，丝丝缕缕地侵蚀着她的心脉，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煎熬。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折殆尽的幼苗，仅凭着一点深埋于泥土深处的求生本能，顽强地维系着最后一线生机。

就在这浑浑噩噩、半梦半醒的弥留之际，一阵与往日不同的喧嚣，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扰动了偏殿外凝滞的空气。

是脚步声，不止一人。除了太医署医官那熟悉的、带着几分谨慎的步子，还有另一种声音——靴底坚实，步伐沉稳中透着一丝刻意放缓的从容，伴随着隐约的环佩轻响和衣料摩挲的窸窣声。这绝非寻常宫人或侍卫。

孙巧儿正拧了热帕子为赵小满擦拭额角并不存在的虚汗，闻声立刻警惕地抬起头，看向门口。李青山不知何时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内室门帘的阴影处，右手无声地按在了腰后短刀的刀柄上，眼神锐利如鹰。

帘栊被两名小太监恭敬地挑起，太医署令率先躬身而入，脸上带着几分惶恐与讨好，对着身后之人低声道：“高大人，赵女官就在此处静养，只是……只是伤势过重，至今未醒，只怕……”

“无妨。”一个温和醇厚，却又隐隐带着不容置疑气势的声音响起，“陛下忧心农桑，挂念赵女官安危，本官奉陛下之命，特来探视，以彰显朝廷爱才之心。”

话音落下，一个身着绛紫色常服，腰束玉带，面容白净，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目光在室内一扫，看似平和，却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让孙巧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李青山按着刀柄的手指都收紧了几分。

来人正是权倾朝野的国舅爷，殿前都指挥使高俅。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目光落在榻上气息奄奄的赵小满身上，微微颔，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果然伤重至此……可惜，可惜了。赵女官身怀济世之技，乃我大燕之瑰宝，定要吉人天相才好。”他示意了一下，身后随从立刻捧上一个锦盒，“此乃百年老山参，最是补气吊命，聊表本官心意，望对赵女官康复有所助益。”

孙巧儿连忙上前，在李青山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接过锦盒，屈膝行礼：“奴婢代小满姐，谢过高大人厚赐。”

高俅微微一笑，笑容温煦，仿佛真心为国之栋梁担忧：“不必多礼。赵女官醒来后，还请转达本官的问候。若有什么需要，无论是珍稀药材，还是其他难处，尽管来府上寻我。陛下既看重赵女官之才，我等臣子，自当竭力辅佐，共襄盛举。”他话语恳切，姿态放得极低，俨然一副礼贤下士、关心国事的贤臣模样。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向前又略微靠近了榻边一步的瞬间——

异变陡生！

榻上一直毫无反应的赵小满，身体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不是之前那种因痛苦引的痉挛，而是一种仿佛被无形毒蛇缠住脖颈、濒死挣扎般的惊悸！

在她那混沌黑暗的意识深处，一股极其浓烈、粘稠、充满了贪婪、恶念与不祥的气息，如同实质的黑色浓雾，铺天盖地般向她涌来！这“黑雾”比她之前感知到的任何恶意都要强大、精纯且……肆无忌惮！它散着权力的腐臭与对一切生机、利益的饕餮欲望，牢牢锁定了她，仿佛要将她连皮带骨，连同她身上那点残存的力量，一同吞噬殆尽！

“唔……”一声极其微弱、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呻吟，自赵小满唇间逸出。她深陷的眼窝下，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额头上瞬间沁出大量冰冷的汗珠。

“小满姐！”孙巧儿惊呼一声，扑到榻前。

李青山一步踏前，几乎要挡住高俅的视线，眼神冰冷如刀。

高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弄得微微一怔，随即脸上关切之色更浓：“赵女官这是……？”

太医署令连忙上前查看，亦是面露惊疑：“这……气息忽然紊乱，似是受到了什么强烈刺激……”

强烈的刺激？自然是这浓郁到化不开的恶意！

在那“黑雾”的压迫下，赵小满左臂下的墨黑印记灼痛到近乎麻木，但与之同源的“大地之心”能力，却在极致的威胁下，被动地、微弱地激了一丝。她无法醒来，无法言语，但那残存的感知，却如同最精准的尺子，清晰地丈量出了眼前之人那温和面具下，包裹着的究竟是怎样的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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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意……结交……觊觎……掠夺……

无数混乱的、带着恶意的念头碎片，如同毒针，刺入她脆弱的意识。她“看”不到高俅的样貌，却“感受”到了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黑雾”！

高俅看着榻上反应剧烈的赵小满，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与算计。此女果然非同一般，昏迷中竟还能对外界有如此反应？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温言道：“既然赵女官需要静养，本官便不多打扰了。太医署定要竭尽全力。”他又叮嘱了孙巧儿和李青山几句，这才带着随从，转身离去。

他走后许久，偏殿内那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才缓缓消散。

赵小满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重新归于死寂，只是那眉宇间，似乎凝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冰霜与警惕。

孙巧儿心有余悸，握着赵小满冰凉的手，喃喃道：“这位高大人……看着倒是和气……”

李青山沉默地走到窗边，望着高俅离去的方向，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不懂什么“大地之心”的感知，但他猎人的直觉告诉他，刚才那个人，比山林里最狡猾、最凶残的野兽，还要危险百倍。

他回头，看向榻上仿佛只是经历了一场噩梦的赵小满，心中已然明了。京城这潭浑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更浊。而某些嗅着血腥味而来的掠食者，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他们的獠牙。

赵小满在昏迷中，用她最后的本能，完成了一次无声的警告。而接收并理解这警告的，只有始终守护在侧的李青山。对抗的序幕，在无声无息中，已然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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