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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第162章 回家（第1页）

第163章第162章回家

薛宝芸把两人送到单元楼下面。杜若凡肩膀上挂着两个包，又去够姜丹铅，要把他背上楼。到拉萨他们就换回了短袖，山城处在最热的时候，似乎有场暴雨正酝酿在雾中，但始终无法凝结。他看到杜若凡手和胳膊上有好几道伤疤，想问点什麽，又不知怎麽开口，从哪儿问起。

憋了半天，姜丹铅醒了，打着哈欠拎过杜若凡肩上的包就转身上楼。杜若凡刚想追上去，姜丹铅头也不回地指指後面，他就又站住了。薛宝芸还是憋着，再憋了半晌，他憋出一句，“你走了，梦姨怎麽办？”

杜若凡看了他一眼，一下子有很多话想说，一下子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他出了口气，说：“我要是不回来，往後过节你也不用替我去看她了。”

“那我明白了。”薛宝芸点点头，他指指照相馆的方向，“真给我，我可开医院了。”

杜若凡笑了，无语道：“你开吧，半个月就倒闭。”

薛宝芸摆摆手，坐上车，把窗户放下来道：“别请我吃饭了，忙着呢。等那个女娃子回来人齐了再吃吧，走了。”

他开车走人，杜若凡擡头，见厕所的窗户亮起灯，姜丹铅可能在洗澡。大门留了条缝没碰上，杜若凡进屋关门，姜丹铅果然在洗澡。他拉开门看了眼，这人没拿睡衣进去。杜若凡在衣柜里找了半天，翻出一件布料柔软的旧T恤，放回毛巾架。

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没来由地发呆，再回过神姜丹铅已经头发滴水的出来了，不知道擦。姜丹铅挨着他坐下，又湿着头发躺在杜若凡腿上，弄得他一身水。

姜丹铅打哈欠，杜若凡的手顺着他脖子摸下去，摸到他心跳得很快，身上暖暖的。他顺口问：“怎麽这麽困。”

“不知道。”姜丹铅闭上眼睛说。“我有点想银姣了。”

杜若凡就用那种逗小孩的语气逗他，“哎呀，怎麽这麽委屈。”他去够手机，“银姣到哪儿了？”

姜银姣应该也已经落地了，不过没有消息过来。该怎麽说呢，虽然双生子是一体的，姜银姣却好似比姜丹铅要独立。

空调正冒出冷气对抗热度。他站起来，去拿毛巾给他擦头发。姜丹铅脸朝上硬是赖在他腿上不起来，也不配合也不挣扎。他把毛巾丢到茶几上，戳了戳姜丹铅的脸颊，又掀他T恤的下摆。

姜丹铅挤着眼睛哼哼唧唧：“我想睡觉。”

杜若凡撑起腿把他支起来，低头吻着他眼皮：“我想那个。”

“那个可以。”姜丹铅伸手搂住他脖子，整个人攀上来。他像空气中那场凝结未下的雨滴一样潮湿，然後暴雨真的来了，击打着窗框，金属反射着声音。一场雨下到後半夜才停，他把手指蜷缩着枕住杜若凡颈窝，微微啓唇，好似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杜若凡摸索着他的脊椎骨，在他背上数出蝴蝶，接着摸索到枕边，那里竟有几片柔软的初羽。

杜若凡看看那片羽毛，又看看姜丹铅，把他不知何时掉进嘴里的一缕头发捡出来。他觉得他太爱他了，即便在自己怀里也还是很想他。

第二天早上，姜丹铅有点无精打采的。两人吃早饭时收到了姜银姣的消息，她只发了个“还在路上，一切平安”。杜若凡把手机递给姜丹铅，姜丹铅回：我们也好，一切平安。

杜若凡冲了咖啡，原本想给姜丹铅做拿铁，打开冰箱才想起里面早就清空了，连插头都没插上。姜丹铅拿过他的杯子像动物一样趴在上面闻了闻，推走。杜若凡问：“你想和我去看看我妈吗？”

“什麽？”姜丹铅根本没反应过来，“你妈妈？你妈妈在哪儿，你还有一个妈妈？”

杜若凡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他认真解释道：“就是我妈妈，梦萍，她的墓地。她的骨灰埋在公墓里，金竹山的山坡上。”

姜丹铅果然没有露出什麽抱歉的表情。他眨眨眼睛，好像在把李梦萍和金竹山的山坡联系起来。眨完眼睛，他点点头。

杜若凡带上车钥匙，两人开他的车两手空空去了金竹山上的那座公墓。不是周末，也不是祭扫的节日，上去的一路上都没碰见什麽人。公墓依山傍水，黄葛树生得极高。刚下过雨，还湿漉漉的，很多墓碑上留着雨滴的灰渍。两人站在李梦萍的墓碑前，杜若凡掏出纸巾，蹲下来把墓碑擦干净。

姜丹铅也蹲下来，他发现李梦萍的名字旁有一个明显的空位，就指着那里说：“为什麽？”

“留给我爸的。”杜若凡解释，半开玩笑道，“他埋不到这儿了。”

姜丹铅一个眉毛高一个眉毛低，不知道在冥思苦想什麽。擦完墓碑，杜若凡轻声说：“妈，我回来了。”他把姜丹铅介绍给墓碑：“这是姜丹铅，丹砂的丹，铅华的铅。他是我爱人。”

姜丹铅好像突然有点不知所措，紧张地双手抓了几下，冲着墓碑摆了摆手。杜若凡忍不住笑了，拍拍他的脑袋，又说：“我挺好的，一切平安。”

姜丹铅抱住膝盖蹲在那里静了会儿，还是开口道：“为什麽？”

他指指墓碑：“你知道，她不在那里。”

“我知道。”杜若凡又笑笑，侧过身望着他说，“她不在这里，这是一个纪念。我想她的时候就拿出她的照片看看，特别特别想她的时候就来这里看看。”

“那你现在特别特别想她吗？”姜丹铅问。

杜若凡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姜丹铅再次陷入冥思苦想中，费解道：“人类的灵魂，真的装在那个小盒子里吗？”

“不在那里。”杜若凡看向墓碑，“没有人知道人类的灵魂到底装在哪里。我希望她在这儿，因为这样我死了以後就能再见到她。也希望她不在这儿，盒子太小了，她的灵魂应该是自由的。”

姜丹铅好像懵懵懂懂有点理解了。他敲了敲封住四方水泥墓室的石板，说：“我们应该把她拿出来，埋在土里。土地里有我妈妈的掌心，她会把她变成金子。”

杜若凡哭笑不得道：“磷酸钙是变不成金子的。”他把目光从墓碑移到姜丹铅身上，“再说，为什麽要变成金子呢？你们那里金子并不珍贵的不是吗，在外面的世界里金子才有价值。”

“但金子很漂亮啊。”姜丹铅摊手，“金子闪闪发亮，像你的心一样。”

杜若凡的心顿时像下过雨的土地一样柔软。他拉过姜丹铅的手摸了摸墓碑，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没关系的，这只是她留给我的一个纪念。她不在这里了，她的灵魂在更自由的地方。”

姜丹铅明白了，李梦萍的灵魂在一个没有疾病丶痛苦丶不愉快的地方。他端详着墓碑，人类和王母後人的死亡竟然如此不同。他从旁边的松树下捏了一小撮土放在墓碑上，说：“你好，这是我妈妈。”

杜若凡埋头笑起来，笑着笑着，有点想哭。他到底没有哭出来，两人蹲在那里头碰着头，有一抹风吹着，从他们的额前抚过。

“祝你不疼。”姜丹铅说，“祝你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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