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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书堂（第1页）

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心里不知打了多少主意。不等元祯生答应，她便抬脚撒跑，裙摆一晃，笑声在山道间散开。

元祯生不敢慢，幸得腿长力气好，几步便追了上来。

桂花树长得好高，枝叶繁密，比赵瑟整整高出好几个头。昨夜打过雨，能触手的花几乎都被打落，只余满地碎香。赵瑟仰头望去，枝影重重。虽小时候常跟着哥哥爬树，但这树干滑腻，枝桠也比较细，很难像其他树一样采摘到。

再继续抬头往上看，蓝天比以往都高一些，没有云朵挂着，光就特别刺眼，得眯着眼看才能看清树上小花朵有多少。赵瑟努力伸手去够了两下，奈何身高限制，却也不能够着。

若能像鸟儿一样能飞来飞去，就好了。

赵瑟瞥了一眼身后这位“状元郎”，正见他一本正经地候着，双手拢在胸前，笔直地站着像士兵站岗一样。他的眼睛好漂亮，又很有神，每一寸的目光都深深注视着，应该是怕万一自己受伤了不好交代给爹爹，但是他不曾皱眉，总好像所有状态他都能应对一样。

“算了，不够高。”赵瑟又试了两下，决定放弃。

“那大小姐随我回到私书堂门廊下等吧，”元祯生接话劝道，声音温和。

“嗯，好。”赵瑟鬼使神差地就觉得这样答应下来。

赵瑟随着他又走回了学堂的门前，前脚元祯生才进去，后脚的赵瑟却被他拦住，“大小姐，您今日迟到。不能进私书堂的。”

“？”

那他刚刚邀请人回来干嘛！！！！！

赵瑟正要生气责问，元祯生不快不慢地接上：“所以我刚刚让您回到门廊下等。您就在这等吧，午饭我会拿出来给您用，午饭后马车就会出发，相信很快就能回去了。启蒙≈lt;叁百千千≈gt;已经结束了，今日的功课开始有≈lt;大学≈gt;，您记得背诵，明日背不出来，先生要罚抄。”

“我……”赵瑟被堵得一时语塞，好一个状元郎，一番话说得行云流水反驳也没有机会，赵瑟委屈了，小姑娘心性大，黄豆大的泪水就不断往外掉，脑子那一热，就往山里跑，想跑到一个没有拘束的地方。

跑去了哪里，忘记了，只记得跑得好远，特别累。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私书堂的柴房，外面的人好像还好一顿找。

反正自那以后，马车自送来之后就不回去，去私书堂的时间也缩短了，从去一天变成只去半天。赵瑟自然也少了迟到，主要是，若迟到了就不能见到元祯生。

“啊～好怀念私书堂啊～”赵瑟倚着水榭的廊柱抱着新上了糖霜的柿子一边吃一边感叹。

虽然在私书堂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太平。但是至少能见到元祯生那好看的脸蛋。

她跟着王娩这些年龄相似的贵族小姐少爷们都在小儿组，小儿组所在的书屋是私书堂最里面的房间，窗外只有竹林树桠，但是赵瑟的位置却被分到了刚好能看见元祯生抄录堂本的办公地方，这是第二天去私书堂的时候她才发现的。

元祯生每天办公的事情时间都很规律，早晨她来到坐下的时候，他已伏在案前誊抄着东西了。执笔飞动、神色专注，仿佛与世隔绝，丝毫没注意到赵瑟看着他出神。

约莫赵瑟上课上到一半，正觉得有点乏的时候，赵瑟又侧目悄悄看向外面，会见他偶尔起身给窗边的花儿草儿们浇水修剪。少年垂眸修剪，趁着微光映出他肩侧的轮廓，手指修长，指尖捏掐的姿势也像在轻轻抚摸。在他每日的照料下，那几盆花草总是小脑袋挺立，比隔壁屋里那堆早已光秃秃植株要好看得不止一轮。

自那天之后，赵瑟便开始打听元祯生的人品。

小儿组的同学们都不太知道这一人物，毕竟大家年龄都还小，也刚入私书堂不久。唯有李惠格，李家的庶出，排行第九，李家家族庞大消息灵通些，仰着头便说，“此人不过有几分小聪明，但是不知怎的夫子们都很喜欢他。况且，他出身可是贱胚子，是那不知名的乡下来的野孩子罢了。听说，连澡都不爱洗呢！”

话一落，大家便嘻嘻哈哈开始笑起来。

“在他家的人那也太倒霉了，哈哈哈哈。”

“就是说啊，那不得整得府上都熏臭了，哈哈哈哈哈！”

“这也怪不得，乡下野人，哈哈哈哈哈，都这样没规矩的。”

赵瑟坐当中，听到这些话脸色渐渐冷了起来，提高了声音质问道：“元祯生是我家的门生，去年殿试第一的状元，也是你们口中嘲笑的野人？”

笑声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难道造谣起事者多说两句风凉话，不读书不练习，就能考上状元了？”她起身与“造谣者”李惠格对峙，李惠格比她年长一岁，但是身材相对瘦小一些。她居高临下鄙夷着李惠格，”你李惠格考一个试试？“

李惠格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闭着眼气急败坏吼了一句：“赵瑟，你看你长这么胖这么丑，哪有一点贵族小姐礼仪！你给赵家丢脸！”

只见赵瑟咬牙就一把揪住李惠格的头发往下一扯。“你说什么呢！看我不揍你！”李惠格被扯得生疼，也立刻伸手乱抓，指尖带着慌乱的狠劲，彼此一时间抓扯成团。王娩在一旁劝，其他人没有敢参与，这两个家族，她们谁也不敢得罪，只能远远站着看，甚至连劝一句都不敢出口。

才来私书堂一周，已惹出两件大祸，赵瑟被父亲罚跪了两天祠堂、罚抄《千字文》五十篇和家训五十遍。

“芽芽，我们赵家是旧族投诚，你万事低调，万事要为家族考虑，不然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我以前跟哥哥在军中的时候，他们吵一吵、打一打，就好了。他们都这样……而且李惠格说我给赵家丢脸，我……”赵瑟越讲越没底气，声音越来越小。

“芽芽，爹明白。可学堂不是军营，你哥哥走的是将途，你走的不是这条路。”赵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要融入京中的贵女圈子，将来才能靠联姻护住赵家。”

“谁家女儿嫁到哪家，哪家儿郎又与哪府联姻，这些不是儿女情长，而是朝堂的绳索。

没有这张网，赵家就只是一棵遗世独立的大树。

看着高，却一旦遭风遇雪，树根无所依傍，便是树大招风，连根拔起倒下。

可若在书香世家、名臣大府、大学士门第之间结成姻亲，那便等于把赵家拴进一整片朝中大族的森林里。

森林里的树，棵棵参天，而那树下的根，根根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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