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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主峰的宁采音心头一跳,仿佛感应到了什麽。
送葬队伍沿着山道蜿蜒前行,宁采音始终觉得脊背发凉,好像暗处有双眼睛如影随形。几次回首望去,却只看见沉默行进的送葬人群。
直到最後一次转身,恰好撞进白辰含笑的眼眸——不知何时他已悄无声息地凑近,俯身时带着几分玩味:“小道长生得好生面善,你我应当不是初会?”
宁采音心头一紧,莫非他看破了什麽?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拱手:“我技艺浅薄,此来不过是担心无人通晓阿婆手语。”话音未落便暗叫不妙。
白辰眼底笑意愈深:“你好奇怪,我方才似乎并未问及你敢同行的缘由?”这一反问如绵里藏针,顿时让宁采音警醒——此人看似随性,实则句句藏锋。
正当二人暗流涌动之际,鸦山主峰已近在眼前。
但见危崖耸峙,千疮百孔的山壁上密布着无数洞xue,有的空荡如眼眶,有的却层层叠叠堆满棺椁,在缭绕山雾间若隐若现,恍若巨兽嶙峋的骸骨。
萧又风的棺椁暂置于洞前空地。
这处空地也透着蹊跷,四周环立着半人高的青石,石面布满苔痕,如沉默的碑林将棺木围在中央,恰似一座天然的祭坛。
丑婆此时停下脚步,枯瘦的手指在昏暗中划出清晰的轨迹。她先是躬身向衆人致谢,随後比划着解释:洞内狭窄,唯愿擡棺弟子随行即可,以免惊扰此间安息的生灵。
四名擡棺弟子相视过後默然颔首,随着那佝偻的身影没入洞xue的黑暗中。
洞外弟子等候着。
其中宁采音不自觉地搓着指尖,兰子骆静立如松,白辰则悠闲地把玩着不知从何处摘来的草叶。
山风穿过石隙,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宁采音借着这间隙悄悄打量兰子骆。
自不周山一别,她始终未曾放下对他的疑虑。犹记苏怿曾说,摄魂灵只噬逗留人间的残魂,若此物当真出现在兰子骆身上,除非他……本就魂魄有缺。
她忽然忆起宴席间曾瞥见他颈侧有灼痕,如今那处却光洁如新。正思忖间,兰子骆似有所感,阴郁的目光如冷箭般射来。
宁采音急中生智,装作眺望他身後的山径,心下却是一紧:擡棺衆人入洞已久,怎的毫无动静?
暮色渐浓,鸦群归巢。
她宽慰自己,此行至今尚算顺遂,只要在今日落葬完毕,应当不会另生枝节。
只是不知前往抵御大虫的那队同门,此刻是否安然。
洞窟深处猝然传来数声凄厉惨叫。声浪在蜂巢般的山体间往复折射,恍若千百冤魂同声哀嚎。四面岩xue中骤然腾起铺天盖地的寒鸦,墨羽蔽空,鸦鸣如潮。不过瞬息之间,鸦群便如黑色洪流般朝着洞xue汹涌而去。
宁采音倏然起身:“怎麽回事!”
周遭弟子皆惶然四顾,手中法器嗡鸣不止。
“这还看不明白?”白辰抚掌大笑,“献祭仪式终于开啓了!”
“献祭……”宁采音话音未落,後颈骤然袭来一道钝痛。视线模糊前最後映入眼帘的,是兰子骆收回的手。
其馀弟子惊觉有变,方欲催动力气却浑身绵软。不过须臾之间,衆人已如秋叶般接连倒地。
白辰对着幽深的洞口轻笑,衣袂在阴风中翩跹:“丑,方才见你殷勤送汤,还当你要叛族呢,不过这药效也真够慢的。”
“自然是我作梗。”一道半透明的魂影倏然现于兰子骆肩头,黑纱裙裾如雾霭流淌。
女子虚渺的双腿轻晃,足踝处看不见的银铃竟发出空灵清响,她语带傲然,“丑的迷汤,加上我的‘离魂蛊’,方能将这些优质的‘药引’乖乖送入阵中。冥间冥外,难道还有比吾更通晓蛊术之人?”
“亥,”白辰久不见故人,笑眼如新月,“你最好快从皇子殿下肩上下来哦。”
“不过是想好生瞧瞧我这侄儿,”亥伸出半透明的纤指,虚无的指甲掠过兰子骆的下颌,“这眉眼,当真与姐姐一般风华绝代。”
兰子骆不懂他们的交谈,于是偏头避开那冰凉的触感,薄唇紧抿成线。
“好了,快进来吧。”
洞口忽现丑婆佝偻的身影,她枯瘦的手掌缓缓招展。
霎时异变陡生——周遭青石竟显露出斑驳碑文,如囚笼般将昏迷弟子层层围困。
地面血阵骤然泛起猩红光芒,倒地的身躯纷纷悬浮半空。但见鸦山四周破土而出万千紫丝,宛若活物般穿透那些弟子的身躯,开始贪婪汲取精元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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