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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他就承诺过要保护表姐,无论有多难,他都不允许别人欺负她。
景家也住在东城区,不过住的地方离初迢他们的家属院距离很远。
景逸城把初迢带到一片很破旧的老胡同里,七弯八拐地到了一间小院门前,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妈,姐,你们快出来看看我带谁回来了!”
景逸城有个亲姐,早在两年前就结婚嫁人了,路上初迢听城城说了他们家的事,天灾来临那天表姐刚好带着自己的丈夫回娘家,所以他们一家如今才住在一起。
舅舅和表姐夫是有固定工作的,他们一大早就出门了,家里只有舅妈和表姐,两人听到景逸城的声音,连忙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院子里的初迢时皆是一愣。
景逸城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妈,姐,你们看,迢迢姐来找我们了!”
迢迢看着屋前看上去衰老和憔悴了许多的舅妈和表姐,心中五味杂陈,舅妈一直是个活得很精致的人,在初迢的记忆里,舅妈从来都是一身时装衣服名牌包包首饰,连头发丝都是造型师一丝不苟打理好的。
什么时候像现在这般,粗糙廉价的衣服,凌乱地随便挽起的头发,脸上多了几条皱纹,藏在不合身的大棉袄里的手上长着冻疮,面色瘦黄。
而表姐更不用说了,从小是舅妈的掌上明珠,锦衣玉食,顺风顺水,和相恋多年的男友修成正果,从未受过什么挫折,如今才二十六岁,却已经憔悴得像是三十多岁。
“舅妈,表姐。”初迢有些局促地喊道。
她以前住在舅舅家的时候,除了和小表弟感情好之外,和其他人相处都是平平淡淡的,如今以这种境况再遇,她竟然不知道要怎么相处了。
怕表现的太热情,又怕表现得过于冷淡。
屋前的两人这才回神,和初迢一样,她们同样哑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初迢,比起景逸城的高兴,她们的情绪要复杂许多。
诚然初迢是景家如今可能唯一还幸存的亲戚,但是以往初迢住在她们家的时候就不亲近,如今同样也没办法一下子亲近起来。
最后是景逸城的妈妈兰虹干巴巴地应了声:“是小初啊,你怎么到首都来了。”
显而易见地尴尬。
没有亲人重逢的喜悦,只有落魄时被曾经并不待见的人看到自己狼狈的尴尬。
然而景逸城像是看不出来一样,丝毫不介意她们的不尴不尬,兴奋地拉着初迢进屋,让她坐在一家人用来吃饭的破旧木桌前,倒了杯水给她,然后和她通东拉西扯说着话,问她这段时间的事情,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在场唯一自在的只有景逸城,就和以前一样,只有他会带着初迢玩,和她说话,一家人的旅游也好,聚餐也罢,在舅舅舅妈遗忘她掉这个人时,总是他一次次大声嚷嚷着:“迢迢姐呢?姐快来!”
她一生亲缘淡薄,却好在还有个在乎她的小表弟。
初迢在小表弟巴巴拉拉的扯谈中,不自觉放松了心情,偶尔还被他的笑话逗笑。
无论舅舅舅妈曾经多么不在乎她,她也从来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如今她有了阿野,更没有可抱怨的,对他们从来只有感激,渐渐地,她放下面对舅妈的局促不安和不自然,落落大方地自动询问她们安康。
兰虹有一瞬的恍惚,她记得这个寄养在他们过世小姑家的女儿,从小性子就胆怯腼腆,说话声音也是小小的,每次看到她都低着头,她一向不太喜欢这个孩子。
不过对于他们家庭来说,养着她不过是多了一双碗筷,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而且城城喜欢跟这个表姐玩,还能多个玩伴,所以她不喜欢归不喜欢,也从来没有亏待过。
可对于一个有温度的家庭来说,她的不亏待往往只是物资上的,要说有感情,从来没有给过一分。
刚刚见面的时候,比起自己的狼狈,这个曾经寄养在他们家的女孩儿显然要体面许多,她以为女孩就算不会恨他们,也绝对没有什么好心,可是那个从来怕她的小女孩,见面到现在,都没有一点看不起他们的意思,每一句话都在关心他们。
现在想起来,从来都是自己小肚鸡肠,以成见待人,活过半百,突逢巨变,她才终于懂得一点人情冷暖。
兰虹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握了握,稍微放下心中的包袱,语气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僵硬,尝试着如家人一样谈心说话:“我和你舅舅身体都还好,让你费心了。”
初迢又多问了几句,景逸城从中周旋,他们之间的气氛渐渐转好。
“对了舅妈,我这里有防冻很好的药膏,我记得您以前最怕冷了,首都现在的天气这么冷,您别冻坏了身子。”
初迢很自然地提到兰虹手上的冻疮,转身想去拿书包,这才想起书包不在她这里,虽然她不掩饰自己有空间的事情,但还是喜欢从书包里拿东西,尽管书包往往只是个遮掩。
她只好假装从口袋里掏出防冻膏,然后放在兰虹手里:“您先用着,用完了我再给您送过来,我那里有很多。”
兰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膏药,是她以往见了可能会觉得廉价的东西,因为她只用大牌的护肤品,不过如今,小小一只膏药,却突然让她觉得眼眶有些热。
从养尊处优沦落到一家人食不果腹,她一直努力地挺直着脊背,不想被人看轻,可是这些门面真的还重要吗?
她扪心自问,从来没有谁看不起谁,只有她的虚荣心在作祟罢了。
她没有说什么,却是轻轻合拢了掌心,旁边的景逸城见此,开心地揽上母亲的肩膀:“妈,姐,我今天下厨,我们一家今天一起吃个饭吧?”
“还你下厨,狗都不吃你做的东西。”他亲姐景逸然轻嗤一声,起身朝厨房走去,随手扎起头发,话是对初迢说的,“迢迢你看着,姐今天给你露两手。”
初迢莞尔:“好啊。”
景逸城跑去厨房打下手,客厅里只剩下初迢和兰虹,两人相对而坐,又陷入相顾无言,不过很快初迢就找到话题,坐到兰虹身边,说:“舅妈,我给您梳头发吧。”
兰虹微怔,片刻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初迢以前见过很多次造型师为舅妈做发型,虽然她没有那个手艺,但勉强还是记得怎么挽最简单的发型的。
她动作有些生疏,挽了好一会儿才用夹子夹好,左右看了看,自我很满意,于是她沾沾自喜地拿出小镜子给兰虹看:“舅妈你看,我挽得是不是很好看?”
兰虹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如今的发型,虽然没有很精致,松松夹着,但朴素之中有一种天然的慵懒美感,明明没有太多变化,她却突然觉得已经衰老了很多的自己又变得年轻了许多。
“嗯,好看。”
她想,也许不是她容貌年轻了,而是她的心态年轻了,就像那个从来不敢跟她大声说话的小女孩,如今也长成了会俏皮地与她聊天为她梳头发的大姑娘。
初迢拿着镜子左右照给她看:“是舅妈长得好看,所以怎么打扮都好看。”
兰虹有些无奈地看她:“就你嘴甜。”
景逸然姐弟很快就做好了简单的一菜一汤,“东西不多,你别嫌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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