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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1（第2页）

瑭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轻轻小小地叫了一声：“咦？”

他後知後觉地，大逆不道地体会到了某种触目惊心的艺术性——

被那丛腥浓的血肉围拢着的…竟是一只浑身插满了导管的雄虫。

雄虫柔白的肢体被大簇鲜红繁茂的花朵拥簇着，如同即将消融的春雪，与血肉繁花交融成不分彼此的一体。爬满他身体的是一种名为“眼球花”的寄生植株，会吸食活物的血肉，又会反哺蜜液来维持宿主基本的生命健康，那些锈红的花蕾含着白珍珠似的花蕊，状若红白分明的眼球，从雄虫的眼眶里爬出，衬得他惨白的脸庞漂亮得瘆人，又柔弱得令人落泪。

本该被悉心照料的脆弱早樱，本该被焚香供奉的尊贵雄虫，却被无情地剪断了手脚，残躯化作供养眼球花的猩红宴飨，性腺沦为培育信息素的培养皿，用他腐臭的骨血来供养稚嫩的死神。

“人类曾捕获过十二只雄虫。”

战颅开口道：“雄虫很脆弱，经不起几次实验，这是最後幸存的一只，靠眼球花才能勉强维持生命。”

“但是，他也快死了。”

光滑锃亮的玻璃上，映着战颅冰冷的丶无机质的丶覆盖着面罩的脸，如同刀锋森寒的倒影。

“在过去的日子里，我将纳米探针插入他的性腺，榨取他的雄虫信息素，用以制作信息素诱饵，投放野外，诱捕雌虫，”战颅说，“我会对捕获的雌虫进行身体改造，再释放出去，替我寻找一份关键材料。”

“你想要找什麽？”瑭问。

战颅略微一顿，声音沉稳而低哑：

“虫母。”

虫母陨落是让虫族蒙羞的奇耻大辱，也是人类历史上最辉煌伟岸的大捷。

虫群的母神孕育了数以亿计的虫嗣，温暖湿热的寝宫却在战乱中惨遭炸毁，她酣醉如泥的肉体被烈焰焚烧，鲜果与蜜乳的糜烂腻香席卷虫巢，随之而来的酣战绝望地持续了数月，厮杀声震天撼地，鲜血伏流如瀑，仇恨的情绪达到巅峰。

直到最後，虫群也没能凑齐虫母的全部遗骸，他们只能从废墟里找到母神残馀的血肉，而母神的骸骨似乎…毫不留恋地，随腥风消逝了。

“我们…早就怀疑母神的骸骨是被人类偷走的，”瑭呢喃出声，“果然，是你们——”

“这是人类在机械飞升前制定的第二套计划。”

战颅不疾不徐地继续说：“虫群全靠信息素维持整个庞大的帝国秩序。虫母存在时，整个虫巢都沉浸在虫母的信息素中，被虫母控制着一切思想和秩序；虫母不在时，雄虫逐渐进化出了类似的信息素，其作用范围却远不及虫母，最高等的雄虫也仅能控制数千名眷属。”

“只要扰乱信息素，就能毁灭虫群。”

“人类创造了一批虫卵，融合了高等雄虫和雌虫的基因，让他们拥有顶尖的信息素和任意融入虫群的能力，再辅助性地添加了其他物种的基因，增强其环境适应能力和僞装能力，”战颅说，“他们的身体里藏有一个小型的物种基因库，可以完美地拟态成基因库中的任意物种。”

它的视线无比幽暗，无比深邃，也无比意味深长，凝在了雪栀脸上：

“早在第一套计划实施前，这些虫卵就已被陆续投放出去，静待着发芽结果。”

静寂之中，雪栀对战颅报以微笑，那笑意稀薄而轻盈，唇角掀起的弧度隐秘而优雅。

“可惜的是，这些虫卵中存在着致命的缺陷。”

战颅平静地继续阐述着，机械性的电子音里没有任何声调的起伏：“他们的基因库中缺少虫母基因，制造出的仿生信息素仅能与一两只高等雄虫相抗衡，无法对整个虫群造成影响。”

瑭愤懑地握紧了拳头：“可是，你们不是带走了母神的骸骨麽？”

“在将虫母骸骨送回营地的途中，人类里出现了叛徒。”

战颅站在上帝视角俯瞰着一切，轻飘飘地继续道：“虫族的洗脑技术的确一流，就目前的技术而言，我仍然缺乏合适的应对方法，最好的反洗脑方式，就是把被洗脑者杀死。”

“因为叛徒的存在，虫母的骸骨遗失了，”它说，“我用信息素诱饵捕获了上千只雌虫，靠他们去寻找遗落的虫母骸骨，效果不佳，但经历了这麽多年，还是勉强锁定了一片可疑区域。”

说到这里，它意有所指地停顿了，目光看向瑭和雪栀。

短时间内输入的海量信息让瑭的脑袋有些过载，他晕乎乎地看着战颅，那双艳丽的红眼睛都要变成蚊香眼了，然後——他就被雪栀轻轻地揽住了那截细腰，亲昵地搂近了些。

“即便人类早已消亡，你还在继续着他们的计划，”雪栀轻笑着道，“早在第一套计划实施时，‘摧毁虫族’的铁律恐怕就已刻入了你的底层代码里，是麽？”

他紫罗兰色的眼瞳幽邃无比，美丽而甜蜜的假象宛如陷阱：

“但是，你并不打算杀掉我们，这真是有趣——你曾通过虫网见过我们，是不是？”

“我看到了你们在遗珍集的表现，”战颅说，“所以，我提供了一些小小的帮助，不成敬意。”

“我想要摧毁虫族，你们渴望复仇，我们的目的不同，却有共通之处。”

战颅伸出手来，钛合金打造的手掌精密而繁复，机械骨节与轴承疏密有致，被细腻地抛光出了人类皮肤的光滑质感。这具钢铁铸就的人偶，是世界顶级的人类遗産，也是最精湛华丽的工业制品，那双看似温顺纯良的手掌伸出来，似乎想要握手，但谁都知道…来自机械造物的力量是压倒性的，绝对能干脆利落地掐爆虫类的颅骨。

它的声线是由电流和虚拟信号聚合成的磁性的男声，非常地…温文尔雅，如同西装暴徒：

“你们感兴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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