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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凤驾辞世（第1页）

宝莲宫的窗下，今年新移栽了勿念山运回来的紫薇花，开得比往年迟了些。萧月儿靠在软榻上，指尖捏着一片刚落下的花瓣，苍白的脸上泛着一丝浅淡的红晕——那是寒毒侵体的回光返照。窗外的蝉鸣聒噪，她却觉得耳边越来越静，静得能听见云岚落在她顶的呼吸，轻得像怕碰碎了她。

“云岚，”她的声音细若游丝，抬手想触他的脸，却在半空顿住，被他急忙握住。掌心的冰凉让云岚心口一紧，他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声音颤：“月儿，别说话，太医说了，你只是累了，歇一歇就好。”

萧月儿笑了，眼尾的细纹里盛着温柔的疼：“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勿念山的紫薇……真好看，葬在那里，好吗？”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屏风后——云曦、云昭、云影、云澈、云欢五个孩子都在，大气不敢出，云欢的哭声被云影偷偷按住，闷成细碎的抽噎，“孩子们……就交给你了。曦儿仁厚，昭儿刚猛，影儿心细，澈儿、欢儿还小……你要教他们，莫为权争，莫忘初心。”

“我记着，都记着。”云岚的眼泪砸在她手背上，烫得她瑟缩了一下。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哄幼时的云欢：“勿念我，好好当你的皇帝，好好护着大云……”

话音未落，她的手猛地一松，指尖的紫薇花瓣飘落在锦榻上，再无动静。殿内的哭声瞬间炸开，云欢扑到榻边，攥着她的衣角喊“母后”，云澈别过脸，泪水砸在他刚为母亲熬好的药碗上，溅起细小的药花。云岚抱着萧月儿渐渐冷透的身子，像一尊失了魂的石像，窗外的紫薇花，不知何时落了满阶。

三日后，勿念山的紫薇花海间，新坟起。云岚亲自扶着棺木，一步步踏上山道，身后跟着五个孩子和满朝文武。

葬礼毕，云岚站在坟前，望着漫山紫霞般的紫薇，久久未动。内侍轻声提醒：“陛下，京中政务还需您主持。”话音刚落，丞相周彦清便快步上前，花白的胡须在风里颤着，躬身道：“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虽贤，却初掌监国权，雪国、罗文若有异动，朝臣们也需陛下坐镇才能安心啊！”

户部尚书李嵩年紧随其后，声音带着急切：“陛下，国库虽丰，太子仁厚，但若遇棘手纷争，恐难压下朝堂分歧，您若不在，恐生乱啊！”

苍风也上前一步，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语气却满是恳切：“陛下，您若留在勿念山，军中将士难免心疑，还请陛下为大云江山着想！”

朝臣们纷纷附和，跪在山道上一片，齐声劝道：“请陛下回宫执政！”云曦站在一旁，想开口却又止住——他懂父亲的悲痛，却也知朝臣的担忧，只能沉默地望着父亲的背影。

云岚缓缓转身，指尖还摩挲着萧月儿生前戴过的羊脂玉佩，眼底的悲痛未散，却多了几分决绝。他抬手虚扶，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诸位爱卿的心意，朕懂。可皇后刚走，朕想在这里多陪她几日，也算不负她此生相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朝臣，继续道：“太子云曦，朕已教他处理政务多年，仁厚之心能安百姓；二皇子云昭掌军务，刚猛之性能镇边境；大公主云影理内宫，心细之性能稳后方。再加丞相辅佐、苍风掌兵，朝中诸事，足以应对。”

“朕意已决，”云岚的声音提高几分，带着帝王的威仪，“即日起，太子代朕主持朝议，凡遇重大事宜，可遣人来勿念山奏报；丞相周彦清、兵部尚书苍风，需全力辅佐太子，不得有误。”

朝臣们见他态度坚决，再无劝说的余地，只能无奈起身，躬身应道：“臣等遵旨。”云岚不再看他们，重新转向坟茔，背影在紫薇花海中显得格外孤寂，只留下一句：“都回吧，朕想陪皇后待会儿。”

朝臣们只得带着沉重的心情下山，云曦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父亲的身影，心中暗下决心——定要处理好朝政，不让父亲担忧，也不让母亲失望。

勤政殿的朝议，自此没了往日的暖意。云曦身着月白太子袍，坐在云岚平日的御座旁，目光扫过殿内：“雪国玄铁开采已逾八年，北境百姓苦运输之劳，朕意将年开采量减半，既减民负，也留余矿予后世。”

话音刚落，云昭便出列，银灰色暗纹蟒袍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皇兄此言差矣！”他上前一步，声如洪钟，“大云虽太平，雪国却这些年也在休养生息，罗文国现下虽与我大云交好，但日后若立新君，政策不明，西域部落更要重兵把守关隘，兵防一日不可懈怠。玄铁是铸兵之本，若减半，禁军的新甲、边境的城防如何维系？强国不可无武备，皇兄的仁政，怕是会养出祸患！”

殿内大臣交头接耳，私语不断。户部尚书李颂年出列，躬身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如今国库充盈，粮仓储量可支十年，减玄铁开采，既能让百姓休养生息，也显我大云天朝风范，雪国若知感恩，必更臣服。”礼部侍郎王敬之附议：“李大人所言有理，礼仪之邦，当以仁服人，而非以武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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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工部尚书张启元愤然，“无玄铁则无强兵，无强兵则无太平！当年焚心崖之战，那玄铁阵，我大云士兵不知死多少！二皇子殿下说得对，武备一日不可松懈！”兵部的几位将领纷纷附和，殿内争论不休，连苍风都皱着眉，沉声道：“北境防务，确需玄铁支撑，但若减半，需另寻补给之法，不可一概而论。”

云曦看着弟弟寸步不让的模样，心中微沉——这是他们兄弟二人，第一次在朝堂上公开分歧。他刚要开口，内侍突然进来，捧着一份急报：“陛下，太子殿下，罗文国使臣求见，说罗文老皇帝楚寰渊病重，恳请大云允许楚镜大人即刻回国。”

云曦忙道：“准。传楚镜来勤政殿。”

楚镜赶来时，一身青色官服还沾着风尘。他眼眶通红，接到老皇帝病重的急报，面色惨白：“陛下，臣……”

云曦神色凝重，声线沉稳而郑重：罗文乃你故土，罗文国王更是生你养你的尊父。如今他大限将至，你理当即刻归国，为父送终，以尽人子孝道，以全君臣之义。

楚镜躬身领命，转身退出勤政殿。

云曦轻叩御案：今日本宫暂辍朝议，未尽事宜容后再奏，诸卿退朝。

镜云宫门口，云影穿着素白的宫装，手里攥着一个海蓝玉海螺。“你要走了？”

他知道云影的意思，此次回国，楚明轩太子必然会猜忌他：“影儿，我……此次回国，恐卷入纷争，我……”

“我懂。”云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把海螺递到他面前，“这个……还你。”云影没等他说完，便把海螺塞在他手里，转身就走。素白的裙摆扫过青石板，留下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像断了线的珠子。楚镜握着冰凉的蓝玉海螺，望着她的背影，心口像被堵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这一别，他们再见面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勤政殿内，云曦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安。母亲刚走，兄弟便生分歧，罗文又起变故，这平静了八年的大云，怕是要起风了。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可殿内的空气，却渐渐冷了下来，像极了勿念山坟前的风，带着紫薇花的香，也带着未卜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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