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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近线上（第2页）

“他有女朋友！”万子星指着不速之客愤声道，“你女朋友是我兼职店里的老板，明明跟年轻女子谈恋爱，为什麽出现在我家？”

“你胡说什麽！”常青过来拉拽儿子的校服，“他是妈妈的老板，妈妈跟他交往了许久才决定跟他组建家庭的，他是个可靠的好人！”

“妈，你离家出去工作就是为了他？当他下属那麽久，不知道他跟烧烤店老板在一起？”

“我出去工作是为了谁你不知道吗？”常青突然尖叫，长发随她的动作摆得有些凌乱，她用破裂的嗓音撕开夜的一道口子，屋里霎时安静，“妈妈首先是人，也需要依靠和慰藉，你可以不同意我再婚，但你不能侮辱成叔！我往日是怎麽教你的，你有没有家教？”

万子星莫名坚持，态度强硬，“他全是骗你的，你让他自己说，他有没有去过泰山王烧烤店？”

“我跟你成叔叔都是这个年纪的人，彼此坦诚，我认识这麽久难道不了解？你见过成叔叔几次，兴许认错了也说不定。”

万子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激动地反问：“我没有认错，前两天我刚看见他和陈姐……”

一个清脆的巴掌打断了万子星的话，仿佛数万风雪化为利刃一齐削割，男生身子晃了晃。

“那些事不怨他，有些女孩不知廉耻，上赶着往他身上贴！”常青脸色青白交加，愤怒到一定程度让她急促呼吸的胸膛如地震波中的土地，起起伏伏。

万子星回过神来，脸色如铁坚硬，继续说：“妈，你不找他的原因，全都怪别人？”

又一记响亮的巴掌，常青看到阻止不了万子星说话又打了第三下，蓄满泪的双目燃烧得如同烛焰，风一兜，红莹莹的水珠就刮脸下来。

母子俩对峙许久，成飞白才第一次开口说话，气定神闲，并不把万子星的指控当回事，也不把这屋子里的尴尬当回事，“你对我有些误会，或许更多是抗拒，我理解。大部分孩子不希望妈妈组建新家庭，怕被生身母亲抛弃，但你实在不需要用污蔑的手段来诋毁我，我既然接受你妈妈，也打算接纳你。你说的那名女子，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口咬定我跟她有关系，太武断了吧。”成飞白对答如流，高明地点出万子星不顾母亲的自私，言辞也无懈可击。

“陈姐是我做兼职的烧烤店女老板，她亲口告诉我跟你正在恋爱，我也见过你们在一起！”万子星坚持真相，不肯後退。

“可我没见过你，从来没有，这是我们第一次会面。”成飞白辩白过程中甚至没离开椅子，听到万子星再次追述也有理有据地回答，像是无奈的大人陪着孩子较真，万子星越气急，成飞白就越像一位宽厚的长者。

“你不能因为自己认错人，就逼我认罪吧？”成飞白不失嘲讽地苦笑。

“我跟你妈妈的婚事不急于一时，我知道你正值青春期，对原来的家人有很深的感情，你可以多方面地考察我，像你妈妈一样。”他轻笑，食指挠了挠鼻子，声音扬高一度，“但是，不能往叔叔头上乱扣帽子。”

常青按着桌子支撑身体，厉声说：“星星，道歉！”

万子星不明白他为什麽否认陈熙否认得那麽干脆坚决，而且是在自己揭露了撞见他们约会的情形下。要麽是万子星真的看错，要麽成飞白就是个撒谎而不心虚的僞君子。

“现在不能。”万子星没有认错，他要为母亲求证这件事，“我们去泰山王烧烤店，如果当着衆人的面，你和陈姐的确不认识，我就向你道歉。”

成飞白十指相抵，颔首笑了一声，“法律上谁提出谁举证，你说我滥情，应该由你拿出证据。但我是长辈，就不计较了，你指路吧。”

万子星准备下楼，常青却猛地抓起桌上筷桶往地上一砸，黑色合金筷子撒开，一团乱麻，“万子星，你还要任性到什麽时候？”

万子星抿着唇，“妈，我得看清楚他，你更得看清楚！”

“我看得很清楚！”常青忽地拉住万子星的手，怕吵到谁一样，“星星，不要闹了！让成叔叔好好吃顿饭。”

声嘶力竭的是她，轻如蚊蚋的是她；说把万子星放在首位考虑的是她，处处维护成飞白的也是她：她好像把自己撕碎了。

成飞白此时站起来，抚了抚常青的後背，“既然子星不欢迎我，这顿饭延後再吃吧，你也平复心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要为我闹得不愉快。”

“飞白。”常青握住他的手，娇弱可怜的菟丝攀在了松柏上，用力抹掉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你没错，子星也没错。”男人依次向常威和沈媛告别，顺着楼梯从从容容地下了楼，开了门。

常青终于按捺不住，颓在地上，擡头仇恨地望着万子星，“你满意了？”

“妈，我不希望你被骗，你知道……”

常青遽然截断他的话，柔弱的脸异常决绝，含着鼻音吼出来：“你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会过得多好！”

万子星心跳骤停，这一晚上最激烈的恨意不是来自万子星对成飞白，而是来自为自己奉献半生的母亲，对自己。

沈媛也是一惊，上前扶她，“小姑，你先起来，这事有点误会……”

她冲丈夫使眼色，常威拉上万子星往後退，笨嘴拙舌的男人不会安慰，只是不断重复：“咱们先吃饭，改天再说。”

常青抹掉泪水，努力保持平静的状态，但那种怨怼丶愤恨冲破强自镇定的表象，无声地向万子星发射。

“你一点都不为我着想！”常青含着怒气爬到椅子上，弓着腰坐着。

泰山般的重压让少年的脊梁彻底弯了，万子星维持着背书包刚进门的样子，无论常威劝什麽都没落座，最後一扭头转身跑了出去。

沈媛焦灼地喊道：“子星，你去哪？很晚了！”她连忙推丈夫，“你去，你快去追！”

常青愤怒地喊：“别管他！他爱去哪去哪！”

常威冲进屋里换衣服，慌乱中撞到货架还穿错了裤子，捂着一只旧伤发作的膝盖，一瘸一拐地下了楼。

男生早就跑不见了，而常威矮胖敦实的身影一入夜色也随之溶解，漂流到各个方向找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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