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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楼下到上楼，再到坐在客厅沙发上，整个过程都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

馀安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消失在沙发缝里，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耳朵和脖颈都红得滴血，根本不敢擡头看任何一个人。

褚宋虽然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但紧抿的唇线和放在膝盖上微微用力的手，也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始终以半个身位的姿态，隐隐将馀安护在身後。

馀公明坐在沙发主位，脸色严肃，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显然还在消化“小儿子和男人在自己楼下车里亲热”这个爆炸性信息。

叶寻文坐在旁边，眼神复杂地在低着头的儿子和身姿挺拔的褚宋之间来回逡巡，震惊过後，更多的是担忧和探究。

而馀琛，则双臂环胸，靠在单人沙发扶手上，脸色黑得像锅底，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钉在褚宋身上，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最终还是叶寻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宋……圆圆……你们……你们两个，是不是应该跟我们解释一下，刚才在楼下，是怎麽回事？”

馀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像只等待审判的小鹌鹑。

褚宋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带着敬意，却也不卑不亢：“叔叔，阿姨，馀琛。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让你们知道。正如你们所见，我和圆圆……正在交往。”

“交往？！”馀琛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站直身体，声音拔高，“褚宋！你他妈跟我说清楚！你跟我弟弟？！什麽时候开始的？啊？你知不知道他多大？他什麽都不懂！你……”他气得有点语无伦次，一想到自己信任多年的好友，居然背地里叼走了自家单纯的小白菜！他家的小白菜被猪拱了！！怒火就直窜天灵盖。

“馀琛！”馀爸爸沉声喝止了大儿子的失态，但看向褚宋的眼神也同样锐利，“小宋，你一直是懂事稳重的孩子，也是馀琛的好朋友。你和圆圆……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们是什麽时候……在一起的？”他需要理清一下头绪。

褚宋迎上馀爸爸审视的目光，语气坦诚：“我们正式确定关系，是在他脚伤好了之後不久。但在此之前，我对圆圆的感情，就已经超出了哥哥对弟弟的照顾。”

“至于圆圆的年龄和单纯，”褚宋的目光转向依旧低着头的馀安，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珍视，“我很清楚。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想保护他，珍惜他。我从未想过要欺骗或者伤害他。”

他的话语清晰，态度诚恳，带着一种与他年龄相符的沉稳和担当。

这时，一直沉默的馀安忽然擡起了头。他的眼睛因为紧张和羞窘而泛着水光，脸颊也红得不像话，但他却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声音虽然还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

“爸，妈，哥……是丶是我先喜欢褚宋哥哥的！”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耳根更红了，但还是倔强地看着家人，“褚宋哥哥他……他对我很好，非常好。他帮助过我很多次，教我很多东西，照顾我，保护我……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也很安心。”

他顿了顿，看向褚宋，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信任，小声补充道：“我是认真的，我已经二十岁了，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这番勇敢的坦白，让客厅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叶寻文看着儿子那双和小时候一样纯真丶此刻却写满了认真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她看得出来，儿子是真的很喜欢褚宋。

馀琛看着弟弟那副维护褚宋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又莫名有种“儿大不中留”的憋闷感。

馀公明的眉头依旧紧锁，他看向褚宋，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小宋，你的家庭，你的未来规划……这些，你都考虑清楚了吗？你和圆圆，毕竟是两个男孩子，这条路并不好走。你拿什麽来保证，能给他一个稳定丶不受伤害的未来？”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沉重而现实。

褚宋坐姿笔挺，目光没有任何闪躲，他郑重地回答：“叔叔，我的家庭方面，我会处理好，绝不会让圆圆受委屈。关于未来，我已经拿到了市医院留院任职的初步意向，博士毕业後就会正式入职。我的职业和发展轨迹是清晰的丶稳定的。我会尽我所能，为圆圆撑起一片天，让他可以继续无忧无虑地画画，做他一切他喜欢做的事情。”

他顿了顿，看向馀安，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或许前路会有风雨，但只要他愿意牵着我的手，我就绝不会松开。我会用时间，向你们证明我的诚意和决心。”

他的承诺，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基于现实规划的沉甸甸的分量。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馀爸爸和叶寻文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褚宋的成熟丶稳重以及对未来的清晰规划，确实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们最初的震惊和担忧。

馀琛虽然依旧板着脸，但怒火似乎也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丶自家白菜被连盆端走的郁闷和……对好友人品的某种程度上的信任。他了解褚宋，知道他不是一个会轻易许诺丶不负责任的人。

叶寻文看着紧张地等待着“宣判”的儿子，又看看沉稳可靠的褚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们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她看向褚宋，“小宋，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这已经是目前能得到的丶最好的结果了。

褚宋站起身，恭敬地向馀爸馀妈微微鞠躬：“叔叔阿姨，打扰了。今天的事，再次抱歉。”他又看向馀琛，点了点头，最後目光落在馀安身上，温柔而坚定，“别怕，好好跟叔叔阿姨说。晚安。”

馀安红着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送走褚宋，客厅里只剩下馀家人。

三堂会审的第一阶段暂时告一段落，但空气中弥漫的复杂情绪，以及馀安那颗悬在半空的心，都预示着这场家庭风暴，还远未结束。

那根被冻住的羽毛，似乎因为褚宋坚定的承诺和馀安勇敢的坦白，而裂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些许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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