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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他们好可怜。我们可以帮帮他们吗?”
因他那个眼神,那句话,薄翊川一夜未眠,一闭眼,眼前都是贫民窟里地狱般的衆生百态,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活在云端,如果不是薄知惑拽着他落到地面,他恐怕一辈子也触及不到那个真实的世界。
他跪到佛像前仰视佛面,却难得心安,诵经祈祷都无用,不由想起幼时在不丹时,他们虽然是门巴贵族,但阿妈时常带他下山布施贫民,然而随阿爸到了婆罗西亚後,他习惯了豪门少爷的生活,竟渐渐忘记了衆生,忘记了信仰的根本,从来不仅仅在纸上在口中。
是薄知惑替那时的他找回了真正的信仰。
阿妈所期冀的和他自己内心深处所祈望的一样,从来都不仅仅是成为家族産业的掌舵者丶大家主,尽管那是必经之路,却不是终点。
拇指摩挲着照片里少年的背影,薄翊川眼前浮现出次日清晨贫民窟里令他毕生难忘的那个时刻。当他正注视着袅袅烟雾里的佛像出神,重新思考着自己的信仰与人生目标时,竟听见了薄知惑的轻唤。
他循声望去,灿烂阳光下,小少年一身纯白校服,怀抱着他送他的陶瓷貔貅存钱罐,双眸湛蓝剔透,笑得天真烂漫,这一刻,他心目中的妖孽一点也不像妖孽,更像是壁画上纯净无暇的少年佛子。
这一刻万籁俱寂,薄翊川独独听见了什麽东西破土而出的轻响,却不来自他的足下......而来自胸口。
“哥,你怎麽也在这儿啊?”
当薄知惑迎面扑进怀里时,他下意识将对方推了开来,後退了一步,唯恐过分慌乱的心跳被对方觉察。
不能这麽下去了,他是被寄予厚望的薄家长子,还与婆罗西亚公主有婚约在身,薄知惑是翊泽的桥,身份永远只能是他的弟弟。
那天回去後,他下定决心要与薄知惑保持距离,绝不能再有不该有的心思,甚至还跪在神龛前向佛祖发了誓,但事与愿违——
薄知惑当晚竟爬上了他的床。
他记得清楚,那时他并未睡着,虽然闭着眼,但脑子里翻来覆去,一会是灯车上一身乩童服的薄知惑冲他回眸一笑的模样,一会是贫民窟里薄知惑衣衫不整,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立在那里几个小时都没下去,可刚刚才在佛祖面前发过誓,他咬着牙自己跟自己较劲,硬是一动没动,不知熬了多久,好不容易有了偃旗息鼓的意思,身旁却传来细细簌簌的轻响,一个温软身躯竟然钻到了他的毯子里,像是融化的冰淇凌丶雨後青木瓜的芬芳钻进了鼻腔。
他石化一般僵在那里:“薄知惑你做乜?滚下去!”
可耳边啜泣不止,瑟瑟发抖的小少年试图拱进他臂弯:“做噩梦了哥,好多鬼,我好怕,肯定是因为盂兰盆节上我没做好乩童......”他推了一把薄知惑没推开,小胳膊小腿的黏起人来力气倒是很大,八爪鱼似的缠抱着他,快要消下去的火又窜了起来,他只好屈起双膝防止被身边的粘人精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挺尸一般坚持到天蒙蒙亮,待耳边呼吸变得均匀,缠着他的“触须”也都松了,他才起身去冲凉。
等冲完凉回来,床上的捣蛋鬼已经彻底睡熟了,在毯子里团成了一个球,连脑袋都缩进去了,只有一对脚丫露在外边。
他这才注意到,大概是写作业写得太晚,偷懒没洗澡,薄知惑的袜子与袜夹居然都没脱,就这样敢爬他干干净净的床。强忍着把薄知惑叫醒训斥一顿的冲动,他坐下来替他解开袜带,脱了袜子,想把薄知惑的脚丫塞进毯子里,目光和身体却一时都动不了。
他很难不承认,薄知惑的脚实在生得好看,足弓弧度优美,脚踝纤秀,脚趾莹润剔透,真真就像婆太家的那对白玉如意。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薄知惑的脚丫拍了下来。
薄翊川在黑暗中盯着第四张照片。薄知惑应该自己都没有留意过,他的脚上各有一对小痣,左脚在脚腕,右脚在小拇指,去年在军营里,他就是凭着这双脚认出了他。
而後那晚後半夜,他都躲在洗手间里,看着这张照片手冲,直到听见闹铃响起才停下。清洗身上时,门外传来薄知惑的声音,他声音轻柔的喊着哥哥,问他为什麽早上起来冲凉,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自己心虚,还是薄知惑察觉到了什麽,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狡黠。
这只小狐狸。
他那时如坠冰窖,一拳砸在镜子上,盯着自己的脸发誓绝不能再这麽下去,否则他一定会变成和阿爸一样迷恋男色的变态。
可就像地心引力难以抗拒,盂兰盆节那晚他救了他之後,薄知惑就愈发依赖他了——至少直到他十七岁生日前,薄知惑每天早上都会起得比他要早,和坤甸一块把他闹醒,常常在他半梦半醒正在晨那个什麽时,在他耳边娇滴滴的喊哥哥,弄得他後来都形成了反射机制,每次听见他用撒娇的语气喊哥就会血脉贲张,需要转移注意力才能控制自己不立起来;每天中午,他和他那些狐朋狗友们吃完饭就会来他的教室找他,和他趴在一张桌子上睡觉,弄得他胳膊手背上都是他的口水,弄得班里其他人窃窃发笑,甚至不知是谁把一本日本漫画塞到他抽屉里,内容讲得是一对兄弟相恋的故事,尺度大到不堪入目,形象与他和薄知惑还有点像,只看了一眼他就连做了一周他们是漫画主角的春梦;每天晚上,薄知惑甚至主动抱着作业来找他辅导,但糟糕的是他通常是洗过澡换了睡衣来的,身上香喷喷的不说,还只一件刚刚能盖住屁股的大T恤——那是他穿小了的旧衣服,他交待兰姆姨要扔,不知怎麽就进了薄知惑的衣柜,他头一回看他穿就受不了了,说过他好几次让他扔掉,可薄知惑就是不听,隔三岔五就穿着跑来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他很难相信那小子不是故意的。
这样让他备受折磨的日子持续了将近半年,但毋庸置疑,那也是他们在分离十年前关系最亲近的一段时间,薄知惑习惯依赖他,而他也习惯了被薄知惑依赖,早中晚那小子只有一次不来找他,他就心里空落落的无所适从。寻常的亲兄弟没有这麽亲密,他不知道薄知惑那时有没有发觉,他们已经不像家人,而像热恋中的情侣,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心引诱他还是只把他当哥哥,他不敢也不能捅破这张窗户纸,无比清醒却不受控制地沉沦下去,越陷越深,既甜蜜又痛苦。
直到......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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