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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巢xue的微光
栖霞坳的空气,依旧被浓烈到近乎粘稠的艾草丶菖蒲与生石灰混合的苦涩药味占据。
连续三日的深埋骸骨丶昼夜焚烧药草丶烟熏祛秽,如同三场艰苦的战役,终于将那股盘踞谷底丶如同跗骨之蛆的甜腥腐臭压制了下去。
然而,胜利的代价是弥漫的死寂与触目惊心的断壁残垣。
阳光艰难地穿透谷地上方稀薄的雾气,照亮废墟间零星的身影。
他们在杨思俭简洁有力的手势指挥下,沉默而有序地清理着碎石瓦砾,或是小心翼翼地从溪边疯长的荒草中,辨识丶采集着那些具有祛秽功效的野草。
每一次挥动工具,都带起细微的尘土,在药味的底色上,增添了一份重建的艰辛。
谷口,临时用腐朽梁木和残破防雨油布搭起的简陋棚屋里,光线昏暗。
凌战正与须发皆白的杨思俭对着一张铺开的粗麻布地图。
地图用烧焦的树枝勾勒,线条粗犷却清晰地标注了山势丶溪流丶清理出的吉位丶秽区以及初步规划的防御点。
她眼底带着连日操劳的血丝,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凝重。
仿佛承载着整个山谷的重量。
但她的脊背挺直,目光一遍遍扫过地图上每一道可能隐藏生机或杀机的线条。
“夫人。”
一名如同融入阴影的护卫无声地掠至棚外,声音压得极低,“东家和孩子们藏身的那片青州密林,离此地尚有二十馀里。林深湿寒,瘴气隐现…孩子们年幼体弱,哭声渐弱,恐难支撑太久。属下请命,带一队精干人手前去接应!”
凌战尚未答话。
一直静立棚角丶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玄尘道长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目。
他抚了抚颌下长须,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洞悉地脉的笃定。
“三日祛秽,地脉秽气已平,生机渐复。孩童乃天地间至纯至阳之体,其蓬勃朝气正可冲和此地残存的阴郁死寂,带来一线活泛生气。无妨了,可接。”
凌战眼神骤然一凝,没有丝毫犹豫,果断下令。
“备马!三匹快马开道!马车随後,带足厚软垫丶灌满温水的皮囊丶干净布巾和金疮药!刘全,你随我去!”
她目光扫过杨思俭,“杨老,谷内调度,暂托付于您。按我们议定的方法,继续清理。”
“夫人放心。”杨思俭沉声应诺。
地心营垒,溶洞深处。
千年岩石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大部分天光,只有洞壁上零星镶嵌的丶经过特殊打磨的萤石散发着幽微的冷光,勉强驱散着浓稠如墨的黑暗。
空气里弥漫着岩石特有的冷冽气息。
地下水的湿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丶属于幼童极度疲惫与恐惧混合的微弱气味。
这里远比地表森林干燥丶安全得多,储备的物资也足够支撑,但连日来的仓皇奔逃和密闭空间的压抑,依旧让最弱小的孩子们耗尽了心神。
二十多个年纪最小的孩子,最大的不过三四岁模样,此刻已耗尽了最後一丝哭闹的力气。
他们像一群受惊过度的小兽,蜷缩在铺着厚厚毛毯和兽皮的临时地铺上。
此起彼伏的抽噎声细弱蚊蝇,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几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小脸憋得青紫,只能发出断续的丶如同垂死小猫般的微弱呜咽。
沈厌形容狼狈不堪,昔日的风流倜傥被碾落尘埃。
他华贵的锦袍早已看不出本色,沾满泥浆草屑,被尖锐的岩石棱角刮破数处,露出内里同样污损的衬布。束发的玉冠歪斜欲坠,几缕被冷汗浸透的碎发紧贴在苍白失血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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