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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幽会凡心动（第2页）

“这麽些年了，还是只剩姑姑，如此在乎我。”近得让呼吸几近一滞的距离，知微闻到祝晟身上清冽的书墨香，她本该即可抽身，听到祝晟这一番话，却又是无故心酸，眼眶忽然就红了。

她别过头，想扯出个客套的笑，说“陛下也很关心殿下”之类的话拉开距离，可话到嘴边，却怎麽也说不出口。她只好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殿下是好孩子，该有人在乎的。”

“可我想要在乎的人，却只有那麽几个。”祝晟伸手，替知微擦了擦眼角的湿意，怀抱着比自己还要如柴的身躯，“姑姑，我会快些长大。”

这样，才能保护住那些想要留住的一切。

环抱了片刻，祝晟先一步擡头，缓缓放下手，退开半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沉笃，更像是在郑重的承诺：“姑姑，孤保证，不出三年，你定能过上你想过的日子，不必再这般如履薄冰，担惊受怕。”

知微没再搭语，只轻轻点了点头。

廊下的风还在吹，可她却觉得不那麽冷了——至少在这深宫里，还有人记着她的好，愿意给她一个承诺。

——

祝隶稷近日常感精力不济。

这种衰颓是悄无声息蔓延开的。并非突如其来的重病，只是觉睡得越发沉，时间也越发长，然而醒来後非但没有神清气爽，反觉得头脑昏沉，四肢倦怠，如同未曾休息一般。

甚至在批阅奏折时，以往能持续一两个时辰的专注，如今不到半个时辰便觉眼皮沉重，思绪涣散。

他传唤了好几个太医，仔细诊过脉。可所有太医都是拈着胡须，沉吟半晌，也只得出“陛下旧疾缠身，又忧劳国事，以致心脾两虚，气血略有不继”的相同结论。

最终也不过是开了些益气安神丶调和阴阳的方子，嘱咐需静心调养。

汤药一碗碗喝下去，却如石沉大海，不见多大起色。

祝隶稷心下烦躁，却查不出缘由。这种对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让这位帝王极为不适，生命力正从看不见的缝隙中一点点流逝，他站在权力之巅，却全然无能为力。

兴许正是这种隐约的踹踹不安，才更显出令妃腹中孩子的不同寻常。从前生祝晟时，大业未成，有的也只是初为人父的欣喜。如今大业已成，他开始真正有精力去感受一份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的悸动。

看着令妃日渐丰腴的身形，陪伴着她腹中那个小生命的生长，祝隶稷身上那股萦绕不去的暮气似乎才能稍稍驱散。

新生的喜悦，是抵御衰老逼近的唯一屏障。

更何况，这个孕育他血脉生命的，是他亲自选的丶极致喜爱的女人。

想到这，祝隶稷的目光不由得又柔和几分，他从前不屑话本里的风月情爱，只自己亲自置身期间，才知晓情爱的诱人。

一个他亲自培养起的丶对他充满依恋的爱人，一个对他脾性丶全心全意只有他的恋人。

面对那样一双闪烁的眼睛，他怎能不沉沦？

这是属于他的丶忠于他的全部。

想到令妃娇嗔的笑容，又想到她逐渐隆起的腹中藏着的将近五个月大的婴儿，祝隶稷不免心软。让内侍捧着尚衣局新进贡的柔软细棉布制成的小儿衣物，他信步往永华宫去。

他想亲自看看这些衣料，想象它们穿在自己未来的孩儿身上的模样。

他未让宫人通传，径直走入殿内，却见令妃斜倚在软榻上，手轻轻抚着腹部，而知微背对着殿门，半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紫檀木婴孩床的床脚，似乎是在检查零件是否稳当。

令妃正笑着对知微说着什麽，声音轻柔。知微侧耳听着，手上动作未停。祝隶稷听不清她们的具体对话，只看到知微偶尔点头，脸上带着一种极为专注而柔和的神情。

然後，他看见知微转过头来，对着令妃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不是他平日里见惯的丶带着恭敬与疏离的浅笑，也不是应对宫规所需的丶程式化的微笑。

平海安静地侍立在祝隶稷身侧，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低声含笑道：“陛下您瞧，令妃娘娘自有了身孕，这气度是越发温婉动人了，真真是别有一番风韵。”

祝隶稷“嗯”了一声，目光确实落在了令妃身上一瞬。孕中的女子确有一种丰腴柔和之美，他本是为此而来。

然而，不知怎的，他的视线像是被什麽无形的东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了那个蹲在婴孩床旁的素净身影上。

她还在笑，笑容自然而然地从她眼底漾开，如同春冰初融，溪水潺潺，纵使是未施脂粉，素面朝天，那笑容也依旧干净丶真切，甚至带着几分罕见的稚气。

祝隶稷远远瞧着知微那发自内心的的笑颜，一时竟有些怔住。

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笑了。

为什麽，这般的笑颜，她不再对他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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