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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秋千架上笑语温（第2页）

沈云瑶微微一笑，略带些矜持：“不过是时常练习，熟能生巧罢了。”她平日少言寡语，于这些需要静心凝神的游戏上，反而颇有天赋。

最后是沈云裳。她接过矢，在手中掂了掂。看着那细长的壶口，她忽然想起昨日面对柳氏时，那份需要精准拿捏的分寸，与这投壶何其相似？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她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摒除，目光锁定壶口，手腕微沉，用力一掷。

“嗒”的一声轻响，矢精准入壶。

“好！”妹妹们齐声称赞。

沈云裳微微一笑，接连投出。她并非卖弄，而是借此宣泄着心中积压的情绪。每一矢投出，都仿佛将一份沉重暂时抛开。矢矢连中，那精准利落的姿态，竟带着几分平日里不常见的飒爽英气。连旁边的婆子丫鬟都看得呆了，窃窃私语道：“大小姐竟有这般本事？”

云珠看得眼热，跑过来抱着沈云裳的腿：“大姐姐教教我！我也要像大姐姐一样厉害！”

沈云裳放下剩余的矢，弯腰将云珠抱起来，笑道：“好，等云珠再长大些，姐姐就教你。”她抱着云珠软软的小身子，感受着那份全然的依赖和信任，心中一片柔软。她要守护的，就是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安宁。

投壶之后，几人又在花园里散步。时值春末夏初，园中百花争艳。绕过假山，一片繁盛的芍药圃映入眼帘。各色芍药竞相开放，或粉嫩如霞，或洁白似雪，或嫣红似火，重瓣叠蕊，在阳光下舒展着惊人的美丽。微风过处，花枝摇曳，暗香浮动。

看到芍药，沈云裳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恍惚。芍药……那个与她自幼相伴、名为主仆实如姐妹的丫头，此刻正因为她的牵连，身处险境。贾世清的信上那冰冷的字句再次浮现——“若不想你那忠心的丫头香消玉殒，便识相些……”

“大姐，你看那株绿色的芍药，开得真别致。”沈云珂指着一处说道，并未察觉沈云裳的异样。

沈云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株极其罕见的绿芍药，花瓣基部是浅绿，渐次向边缘晕染成白色，清雅脱俗，在万紫千红中显得格外醒目。她记得芍药最喜欢这种少见的花色，曾说过若能得一株养在房里日日看着就好了。

“是啊，很别致。”沈云裳轻声应道，心中那份刻意压下的忧虑和焦灼，又如潮水般漫了上来。欢愉的泡沫终究易碎，现实的巨石仍沉沉压在心头。

“大姐是不是累了？”细心的云珂察觉到她神色间一闪而过的黯淡，轻声问道。

沈云裳立刻收敛心神，展颜一笑：“没有，只是看着这满园芳菲，有些出神。”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妹妹们，更不能让她们看出端倪，平白担心。

云瑶也开口道：“走了这半日，也有些乏了，不如回亭子里歇歇，我那儿新得了一副琉璃棋子，光泽剔透，我们手谈一局如何？”她知道沈云裳棋艺不错，下棋最能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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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裳感激地看了云瑶一眼，点头应允。

回到凉亭，丫鬟们重新换了热茶。云瑶果然命人取来了那副琉璃棋子。棋子以白琉璃和紫琉璃制成，落在梨花木的棋盘上，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彩。

云珠对下棋没耐心，自个儿跑到一边去扑蝴蝶玩了。云珂则安静地坐在沈云裳身边观棋。

沈云裳执白，云瑶执紫。开局之初，沈云裳心绪未宁，落子略显急躁，被云瑶抓住机会，占了些许优势。云瑶的棋风一如她的性子，沉稳缜密，善于布局，不疾不徐。

“大姐，心不静。”云瑶落下一子，轻轻点破。

沈云裳一怔，看着棋盘上略显凌乱的局面，自嘲地笑了笑：“是了，让二妹妹见笑了。”她深吸一口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甜的茶汤入喉，让她躁动的心稍稍平复。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棋盘，开始凝神计算。

中盘阶段，沈云裳渐渐稳住了阵脚。她的棋风原本就灵活机变，善于在困境中寻找生机。此刻收摄心神，竟与云瑶斗得旗鼓相当。亭中只闻清脆的落子声，和偶尔传来的云珠嬉笑的声音。春风带着花香徐徐送入亭中，吹动姐妹们的衣袂丝。

沈云裳专注于棋枰之上的黑白纵横，那些烦扰似乎真的暂时远去了。每一步思考，每一次落子，都是一次心灵的沉淀。云瑶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等待着，时而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最终，这局棋以微弱的差距，沈云裳险胜。

“大姐承让了。”云瑶放下棋子，平静地说道，眼中却有一丝赞赏。她看得出，沈云裳是在下棋的过程中，逐渐找回了那份惯有的冷静和睿智。

沈云裳舒了口气，由衷道：“是二妹妹棋艺精湛，让我不得不全力以赴。”这局棋，下得正是时候。

日头渐渐西斜，在天边渲染开一片瑰丽的橘红色霞光。园中的景致蒙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光晕，喧闹了一日的鸟鸣也渐渐稀疏起来。

云珠玩累了，靠在沈云珂身边，揉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沈云裳看着天色，知道这难得的闲暇时光即将结束。她心中充满了不舍，却也明白，自己必须回到那个需要她步步为营、精心算计的现实中去。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母亲也该等着我们用晚膳了。”沈云裳起身说道。

云珂轻轻摇醒云珠，云瑶也吩咐丫鬟收拾棋子茶具。

姐妹几人携手走出花园，身后是漫天霞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沈云裳走在最后，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那秋千架。它静静地立在暮色里，仿佛还在等待着下一次的欢腾。

这一刻的温暖与笑语，如同暗夜中的一点萤火，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她前行的道路，给予她面对风雨的勇气。她知道，为了守护这些，她必须更加坚强，更加谨慎。

“芍药，”她在心中默念，“等我。”

暮色四合，沈云裳的脸上，那片刻的轻松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定的沉静。欢愉虽短，足以慰藉风尘；前路虽险，吾亦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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