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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黄沙尽处是归途（第3页）

萧寒踉跄着后退一步，脚下踩到一个硬物，是一个死去士兵的头盔。冰冷的触感从脚底直窜头顶，让他浑身冷。

不是天灾……是谋杀！是一场精心策划、利用天地之威进行的、针对他和他三千弟兄的、彻头彻尾的谋杀！

谁？是谁？！

他的大脑疯狂运转，无数面孔、无数线索飞闪过。是朝中政敌？是边关其他将门？是……是此次出兵所要剿灭的那股神秘敌军？他们怎么可能有如此诡谲莫测的手段？！

“他们……他们怎么做到的？谁能做到？”萧寒的声音干涩无比。

老卒摇了摇头，眼神望向沙海深处，变得幽远：“不知道。老汉只知道，这漂移沙海，自古传说就多。前朝秘闻，西域异术，乃至一些早已失传的旁门左道……都有可能。能做到这一步的，所图必然非小。”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萧寒，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意味，“将军，您还觉得，您是败于天意吗？”

天意？

萧寒猛地抬头，望向那灰黄色的、冷漠的天空。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腾、冲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

不是天意！是阴谋！是背叛！是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用如此歹毒、如此灭绝人性的手段，残害了他的兄弟，葬送了他的军队！

那他之前的绝望、自责、对命运的叩问，算什么？一场笑话吗？

“呃啊——！”他再次出一声低吼，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悲鸣，而是充斥着血海深仇的誓言。他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沙地上，黄沙飞溅。

他猛地转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老卒：“你是谁？你为何知道这些？你又为何会恰好出现在这里？”

面对萧寒一连串充满敌意的质问，老卒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神情。那里面有苦涩，有追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深沉的寂寥。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蹲下身，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开始轻轻拂开身边一具尸体面上的沙土。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

“我是谁，不重要。”他低着头，声音低沉，“重要的是，将军，您还活着。”

他拂净了那士兵年轻却僵硬的脸庞，抬起头，目光如同两盏鬼火，在昏黄的光线下灼灼地盯着萧寒：

“活着，才能知道为什么必须是你和你的军队，死在这里。”

“活着，才能把‘他们’想要彻底掩埋在这黄沙之下的东西，带出去。”

“活着，才能……”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才能让那些躲在阴沟里，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操弄生死的人，付出代价。”

萧寒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为什么必须是我们死？他们想掩埋什么？他们……是谁？

无数的疑问，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理智。但他看着老卒那双沉静如古井、却仿佛能映照出无尽深渊的眼睛，看着这遍布四周、死不瞑目的袍泽尸体，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破开乌云的闪电，照亮了他被仇恨和痛苦充斥的脑海——

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现在不能。

他的命，是这三千兄弟用他们的死，换来的。他必须带着这“为什么”活下去，必须找出那个“他们”，必须用仇敌的鲜血，来祭奠这片沙海下的亡魂！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依旧混杂着血腥与沙尘，却仿佛多了别的东西。他弯下腰，捡起了老卒放在他脚边的那个水囊。拔开塞子，清冽的水流入喉咙，滋润着干涸的黏膜，也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看向老卒，眼神里的疯狂和绝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和决绝。

“带路。”他哑声说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离开这里。”

老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欣慰。他默默地点了点头，重新背起那个破旧的包袱，转身，佝偻着身躯，向着沙丘的某个方向，迈开了步子。

他的步伐看似缓慢，却异常稳健，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看似松软、实则能承力的沙地上。

萧寒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巨大的、正在被流沙缓缓抚平的坟场。三千条鲜活的生命，三千个家庭的顶梁柱，就此长眠于此，甚至连一块墓碑都不会有。

他们的冤屈，他们的不甘，他们的血……都等着他去洗刷，去昭雪。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然后，他猛地转身，不再回头，跟上了前方那个在无垠黄沙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定的佝偻背影。

风再起，卷着细沙，掠过沙丘，出呜咽般的声音，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

黄沙漫漫，前路未知。

但萧寒知道，从他活着走出这片死亡沙海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将只剩下一个目标——

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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