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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挨打的。
快,快啊,两块钱减一块二是多少?
2-1.2到底等于几?!
——
她的牙还没有长全,吃梅干菜饼时就需要把饼先用口水抿软了再用大门牙咬下来。
因此吃得很慢。
但是她很专注,梅干菜饼上鼓起的小泡泡分布的每一个位置都被她记住。
妈妈在她身边的小马扎上坐下来,不知道什麽时候把她和饼一起抱在怀里。
她还在含着饼,妈妈摸摸她稀疏的头发,喊她的名字。饼就快软下来了,她舍不得松开即将入口的油香,也觉得等一等再回妈妈的话也没什麽关系。
她没有松口,但不知道为什麽,嘴巴里的梅干菜饼不香了,油凉在嘴里,腻住舌头。
她动不了了,嘴里的香味变成恶心的味道。
她想吐。
——
“走吧走吧,你走吧。”
烧饼铺的老板从竈台後面绕出来,拿着装有一个烧卖的塑料袋子敲钟似的敲田醒春的肩膀。
“你走吧,拿着吃吧,我不要你钱了。”
田醒春在老板这一句话後回神。
她的脑子还在钝钝的痛,但是她意识到自已的十七岁早就过去了很多年,不会有人再打她了。
田醒春撑着膝盖,忍着发麻的小腿一点点直起腰站起来。她没有去拿那个烧卖,拖着步子慢慢离开烧饼铺。
——
隐忍的哭喊在安静的夜里总是藏不住的。
她躲在被子里,一墙之隔是妈妈在哭。
妈妈每天晚上都在哭。白天妈妈难得不在竈台边的时候也在哭。
因此她从很小就认为竈台是有魔力的。妈妈只要待在竈台边上就不会哭。不但不会哭,妈妈还会做很香很好吃的梅干菜饼。
但後来她才知道。
有魔力的不是竈台,而是从不肯到竈台边的爸爸。
爸爸从不往竈台去,在竈台边的妈妈当然不会挨打,当然也不会哭。
那天夜里,妈妈的哭声很难得结束的很早。爸爸的鼾声没过一会儿响起来,她想:打完了。
她还没来得及睡觉,房间门就被推开一点点,再一点点。她看见一个人从门缝里挤出来。
她用被子裹住自己的头,但忍不住找一条缝隙往外面看。
那时她睡在客厅里。月光从没有关紧的大门外照进来。她看见妈妈拿了一个小包走到客厅五斗柜边上。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了很多东西放进小包里。
她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她知道如果没有睡着被妈妈发现的话会被骂的。
于是她在妈妈转过头看她的一刻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为什麽要闭上眼睛呢?
田醒春在此後的十几年里都在想:我当时为什麽要闭上眼睛呢?如果我没有闭上眼睛,妈妈就会来骂我。她顾着骂我,就不会逃跑了。
这样我就还能吃到梅干菜饼,我也不会每天挨打,更不会失去许节。
为什麽我不去看看——为什麽我要去看看呢?
田醒春死死捏着腰间的皮带。她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突然失去力气,膝盖软了砸到地上。为什麽我要去看看呢?为什麽我要去看看呢?!
她的手脚发麻,浑身颤抖。脑海里的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尖。为什麽我要去看看?为什麽我要去看看?!她的头痛到她快要发疯,痛到她恨不能找东西把自己的脑袋砍掉。她一下又一下的使劲把头砸向混凝土马路,鲜血从她的额头顺着她的脸不停往下淌。
咚丶咚丶咚!
为什麽!我要!去看看呢!
咚丶咚丶咚!
田醒春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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