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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伟啊！回来了？"王翠花立刻放下针线，急切地凑上前，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儿子，"见到姜燃了没？她怎么说？肯帮我们了吗？是不是要复婚？"

李娟和李强也猛地坐直了身体，紧张地等待着答案，仿佛李伟的嘴里能吐出救命的仙丹。

李伟看着家人那充满期盼却又因长期焦虑而显得狰狞的面孔，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悲哀。他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没用了……她不会帮我们了……她恨透了我们……"

希望的火苗，被这盆冰水彻底浇灭。

短暂的死寂之后，李娟像是被点燃的炸药，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尖利的声音划破了狭小的空间："为什么？！啊？！李伟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吹牛说姜燃对你死心塌地吗？！不是说她以前为了你什么都肯做吗？！为什么现在她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你这个废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连日来的恐惧、压抑、对未来的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李娟如同疯了一般，冲上前用力撕扯着李伟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都是你！要不是你异想天开要去买什么基金！要不是你没本事还去招惹那个林薇！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我现在工作没了！还欠了一屁股永远还不起的债！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扫把星！"

李伟本就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被妹妹这样歇斯底里地指责和撕打，长久以来积压的怨气、悔恨和愤怒也瞬间被点燃。他猛地甩开李娟，赤红着眼睛怒吼道："怪我？！难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吗？！你们难道就没责任？！当初姜燃在这个家里的时候，她哪点对不起你们？任劳任怨伺候你们，工资拿出来贴补家用！可你们呢？！妈你是怎么对她的？呼来喝去，挑三拣四！你呢，李娟！你把她当保姆一样使唤！还有你，李强！你像个大爷一样等着伺候！你们谁把她当人看了？！"

他把积压在心里许久、甚至不敢对自己承认的话，一股脑地吼了出来。这突如其来的反击，让王翠花和李娟都愣住了。

但李娟随即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一种极度讥讽的冷笑，声音尖刻得像刀片："呵！现在知道说这些了？当初妈欺负她的时候，你在哪儿？你不是在旁边看着，屁都不敢放一个吗？你不是也默认了她活该伺候我们一家老小吗？现在装什么好人？！把责任都推到我们头上？李伟，你才是最虚伪、最没用的那个！要不是你没本事，赚不到钱，撑不起这个家，我们需要指望你去吃软饭？需要去算计姜燃那点东西？现在好了，软饭没吃上，自己成了人人喊打的臭狗屎！白富美看不上你，前妻也把你当垃圾！你就是个废物！垃圾！谁都不要的垃圾！"

"你闭嘴！"李伟被戳到了最痛处，理智彻底崩断，扬起手，狠狠地扇了李娟一个耳光！

"啪！"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

李娟被打得一个趔趄，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印。她捂着脸，先是不可置信，随即眼中爆发出更加疯狂的恨意！

"你敢打我？！李伟我跟你拼了！都是你害的！把钱还给我！"她尖叫着，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扑上去用指甲抓，用牙咬，和李伟扭打在一起。

"别打了！别打了！我的儿啊！我的闺女啊！"王翠花哭天抢地地上去拉架，却被混乱中推搡到一边，撞在墙上，疼得龇牙咧嘴。

李强看着这混乱的一幕，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狭小、肮脏的房间里，咒骂声、哭喊声、厮打声、撞击声混杂在一起，兄妹反目，亲情荡然无存，只剩下最丑陋的相互指责和绝望的发泄。这个家，从根子上已经烂透了，在最后的危机面前，彻底分崩离析，露出了最不堪的内里。

这场混乱最终以双方筋疲力尽而告终。李娟脸上带着抓痕，头发凌乱，坐在床边低声啜泣。李伟则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脸上、脖子上布满了血道子，眼神空洞地望着污秽的天花板。王翠花在一旁抹着眼泪，嘴里絮絮叨叨地不知在诅咒谁。

深夜，城中村并没有完全安静下来，远处隐约传来麻将声和醉汉的嚎叫。李伟顶着满脸的伤，挣扎着爬到唯一的窗户边，透过糊满油污的窗户，望着外面被切割成狭窄一条的、灰蒙蒙的夜空。

冰冷的悔恨，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姜燃时，她明媚的笑容。

想起了结婚时，她穿着婚纱，眼中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想起了她刚嫁进来时，努力讨好他每一个家人的小心翼翼。

想起了她日夜操劳，却被母亲和妹妹百般挑剔时的委屈和隐忍。

想起了自己每一次的视而不见，每一次的默许和纵容……

是啊，李娟骂得对，他才是那个最虚伪、最懦弱、最该死的人！他明明知道一切，却为了那可笑的"孝心"和自私的安逸，选择了牺牲姜燃。他享受着姜燃带来的稳定和照顾，却从未给过她应有的尊重和保护。

直到失去一切，跌入这万丈深渊，他才幡然醒悟。可是，太晚了。

这世界，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他亲手推开了一切，毁掉了唯一真心待他的人，也把自己和所谓的家人，一起拖进了这永无天日的黑暗地狱。未来的日子，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债务催收、贫病交加和相互怨憎……他甚至连结束一切的勇气都没有。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地滑落。李伟的忏悔值，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浓烈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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