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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吧理智上,曲海遥很清楚容意和娄永锐这纯粹是一同发迹起来的战友之间的革命友谊,但理智上是一回事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男朋友和别人秀恩爱又是另一回事儿,更何况曲海遥已经很久没有和容意腻歪在一块儿了(其实也没多久),这冷不防被塞了一嘴儿自己男朋友和别人的狗粮,曲海遥的感觉就好像嘴里被塞的不是狗粮,是一整个被切开了的柠檬一样,酸得他牙都要倒了。
重新开拍之后,容意明显在对角色深层性格的构造上想法更清晰了,表演中那些模棱两可的边角全都被他裁掉,修剪完毕的这个谷春啼显得更加尖锐、锋利、咄咄逼人,如果说上一条中的谷春啼给人的气势像是一堵巨浪,那么这一条中的谷春啼就像是一柄尖刀,直直刺进了谷二太太和燕儿中间。
这谷二太太是谷宅现任的当家太太,在谷春啼的母亲死后,原本是谷老爷小妾的二太太就成了正房。当时的谷春啼刚满十二岁,谷二太太也怀上了身孕,正是得宠的时候,就怂恿谷老爷将年幼的谷春啼送出去念书。那时候世道正乱,谷二太太想着等到自己的儿子落了地,若是谷春啼再死在了外面,谷家上上下下就没人再跟她和她的孩子争了。
可惜谷春啼在外面不但活得好好的,还小小年纪就考取了功名,后来又得了机会出国留洋了,让谷老爷提起这个儿子来仍是颇为满意。好在就算谷春啼在外面再风生水起,都毕竟已经远离了故土漂泊在外了,现在谷老爷病得起不来床,谷二太太和她的一双儿女在谷家也站稳了脚跟,谷二太太本来已经毫不担心。
谁知谷春啼却在此时回来了,还带回来整整一箱亮闪闪、沉甸甸的黄金,在这乱世之中,能有如此数量的黄金已是不易,更别提带着它在外行走,还能把它安全地运回家中。再加上谷春啼早已断了辫子,留了新式短发,身上只着洋装、不穿旧裳,谷家上上下下无人能摸得清他的金子是从哪儿来的,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弄来这些金子,谷二太太是既眼馋又畏惧,现在看到谷春啼横在自己面前,多年里怂恿谷老爷苛待谷春啼的旧事如走马灯般在她脑子里打滚,让她只能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立在原地。
这位新太太进门子也没多久吧?何故惹了二太太,要遭这一顿罪呢?二太太能说给我听听么?
谷春啼声调冷然,还故意将这个二太太说了两遍,咬字也咬得极重,生怕众人不知道二太太是个填房。二太太心中大怒,却也不敢当众发作大少爷,只能拧着帕子道:刚进门子的姨娘,许多于规矩上不对的,我这个做正房的自当好好管教管教,没得让人说我们府上家风不正了。
倒是大少爷二太太一扭身子,阴阳怪气道,大少爷常年离家在外,许是家里的很多规矩也不懂了吧?大少爷的规矩自当有老爷教,这姨娘的规矩就由我来教了。内宅妇人的事,别污了大少爷的眼才好呢。
这一通指桑骂槐当然是为了讽谷春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谷春啼听了冷冷一笑:别的规矩我不敢说,有一样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话音未落,谷二太太耳边忽而一阵疾风,随后脸上就硬生生挨了一声极脆的巴掌。
啪
这一巴掌打得力道正好,虽然不重,动静却极大,不光立在中庭的人都听见了,连长廊里来来回回走动的人也都听见了。谷二太太一时间愣了,反应过来之后当即捂着半边脸要大声哭叫,却让谷春啼一声冷哼噤住了声。
怎么?是你跟我说规矩的,我打你打不得?
你
你什么你?按规矩,我爹是当家老爷,我娘是你前面的太太,是我爹明媒正娶进来的大夫人。现在我爹卧病在床,你一个填房无故打骂下面的姨娘,我教训不得?你若是觉得委屈,那么就同这新太太一起,我们三人到老爷面前去找老爷评理,若是老爷教训我,我认;你教训我,呵呵
谷春啼眼睛一眯,笑容显得既冷又狠,按规矩,我居嫡居长,你也不过是个姨娘,这府上的老人都死绝了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谷二太太险些气得厥过去,偏生她又真的惧怕闹到谷老爷那儿去。倒不是担心谷老爷会偏袒大儿子和小姨娘,谷春啼常年不在身边,谷老爷对他有几分骨肉亲情还未可知,这小姨娘又身份低贱,不过是看老爷身子不好了才抬进来冲喜的,至今只来得及被破了回身子,跟老爷面都没见过几回。
只是谷老爷现在的情形愈发不好了,万一听说宅门里这些斗气的事儿,身子被气得真有个什么好歹了,那么以谷春啼大少爷的身份和之前这多年的恩怨,谷二太太和她的一双儿女绝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就算寻个由头把他们扫地出门了也大有可能。
这点脑子谷二太太还是有的,只得愤愤地用帕子捂着脸,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狠瞪了谷春啼一眼,然后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拂袖离去。
一直跪在地上的燕儿依旧没有抬头,之前是不肯抬头,现在是不敢抬头,一双眼睛只敢瞥着谷春啼脚上的皮鞋和熨平了的裤脚,谷春啼也没顾得上她,一双眼睛仍然眯着,盯着谷二太太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回过神来,看到仍跪在地下的燕儿。
谷春啼怔了怔,随即伸手一边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一边问:你还跪着做什么?
问完谷春啼就反应过来了。在大少爷的面前,一个犯了事的小姨娘是不能随意站起来走动的,谷春啼皱了皱眉,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行这种规矩,我不认规矩。
燕儿有些不解,大着胆子抬头看着谷春啼,谷春啼却没理会她,看她站了起来就转身向和谷二太太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到这里为止,这个场景不同机位一共拍了十条,中间娄永锐叫过一次停,和摄影师叽叽咕咕商量了一会儿,除此之外相当顺利,完成度也很高。但这只是这场戏的第一部分,还有个第二部分,就是要拍谷雨目睹了这一切的全程反应。
如果是别的导演,在拍摄这个第二部分的时候很大概率根本就不会让容意和赵绵绵他们出镜了,只要镜头设计合理,只拍曲海遥一个人也可以通过剪辑把剧情完整地连上。但娄永锐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他跟摄影组互相折磨互相伤害了一通,商量出来的拍摄方法是让容意和赵绵绵他们把戏再完整地走一遍,同时安排不同的机位拍摄谷雨窥视的全程,为了这一部分,娄永锐还特意亲手画了故事版,让整组明确拍摄的重心要放在哪里,表达的重心要放在哪里。
随着夜幕渐渐降临,现场的光线和刚才相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灯光组不得不飞速地调整布光,让现场光线看上去保持在黄昏这个时间段上,以确保这部分戏能够拍完。
曲海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服化正在给他做最后的造型调整。他远远站在长廊的一头,看着中庭里清末装束的演员们闲谈着,无论是刻意隔开的距离,还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和其乐融融的一群人之间的明显反差,都十分有利于曲海遥酝酿出角色内心所产生的空间分割的距离感。
他对自己还算有信心,可没想到一条没拍多久就被娄永锐叫了咔。
曲海遥不明就里地看着娄永锐,就看见娄永锐一脸菜色地踱着步子走过来了看起来更像是跺着脚走过来的。
谷雨是因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一开始他比较懵,后来又被谷春啼完全震慑住了这是我给你讲过的,谷雨的反应吧?
曲海遥点了点头,有点云山雾罩的,他觉得他就是这么演的啊?
我让你表现出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是让你一脸花痴地盯着人家流口水!你能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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