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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妮娜牵着艾莲来到了河边。
河水浑浊不清,带着一股腐臭味,妮娜皱了皱眉,还是走了下去。冰冷的河水浸泡着她溃烂的双腿,刺痛感一阵阵传来,混杂着麻木,像是无数蚂蚁在啃噬她的血肉。她撩起裙摆,腿上脓血淋漓,新的血不断涌出,止也止不住,嘴唇也肿胀得像要裂开。妮娜看着这副景象,心中悲凉到了极点,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没救了。
不远处的草丛里,白骨森森,胡乱地堆积着,有的还带着腐肉,引来苍蝇嗡嗡盘旋。艾莲对此视若无睹,蹲在岸边,兴致勃勃地捡拾着石头,一块一块地堆砌,仿佛在建造什么精巧的城堡。
妮娜咬着牙,强忍着腿上的痛楚,弯腰捧起河水,一下一下地冲刷着伤口。冰冷的水流似乎能暂时麻痹痛感,但却无法阻止脓血的渗出。她想起医生曾经说过的话,这种病如果蔓延到头部,就会让人变得痴傻疯癫。妮娜看着天真烂漫的艾莲,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难道不久的将来,我也会变成这样吗?”像艾莲一样,眼中空洞,如同一个孩童般懵懂无知?
妮娜忍不住开口问道:“艾莲,你……有没有害怕的东西?”
艾莲停下了堆石头的动作,抬起头,望向妮娜,又顺着妮娜的目光,看向那漆黑的高塔。夕阳正在缓缓沉落,天色昏暗下来,高耸入云的黑塔遮蔽了最后的阳光,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她们笼罩其中。那里是神明的居所,本应圣洁光明,此刻却显得如此遥远,如此阴森可怖,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潜伏在黑暗之中。
河边不远处,一具半腐烂的尸体横在那里,蛆虫在上面蠕动,散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妮娜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将她淹没。她害怕,好害怕,好害怕。
她怕死,怕这具日渐腐朽的身体,又怕苟延残喘地活着,怕面对这崩坏的世界,也害怕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全部的全部,所有的所有,都让她感到恐惧,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就在妮娜的精神濒临崩溃边缘时,一直沉默玩石头的艾莲突然站起身。她原本空洞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如同感知到了什么危险,望向河边不远处的那片枯木林。
艾莲胸口烙印骤然烫,如同烙铁一般灼烧着她的皮肤。妮娜注意到艾莲的异样,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片枯木后,几具腐烂不堪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腐肉从他们身上一块块掉落,露出森白的骨骼,空洞的眼眶里一片漆黑,散着死亡的恶臭。
它们充满了怨恨,祈祷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为什么?明明虔诚地祈祷过,为什么身体还是这样冰冷,这样痛彻骨髓?它们空洞的眼眶似乎流出血泪,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充满了刻骨的诅咒。它们需要温暖,需要一具鲜活的躯体来摆脱这永恒的寒冷。于是,它们摇晃着、拖拽着腐烂的肢体,本能地朝着河边那两个鲜活的生命源头——妮娜和艾莲——挪动过去。
腥臭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死亡的粘腻。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再次浮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漠然,注视着这即将上演的猎食。两个女孩,如同风中残烛,下一秒似乎就要被这些从地狱爬回来的怨灵撕成碎片。然而,就在亡灵们伸出枯骨嶙峋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女孩们的瞬间,异变陡生。那双眼睛的主人,瞳孔骤然收缩。
草丛里,一个东西毫无征兆地出现了。矮小,怪异,正是那个被称为“魔婴”的存在。
它的出现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领域,那些刚刚还充满怨毒和渴望的亡灵像是被扼住了无形的咽喉,动作僵硬地停滞下来。随即,它们腐烂的身躯一具接一具地软倒,瘫在地上,不再动弹。一丝丝黑气,如同挣扎的烟雾,从它们头顶逸散出来,迅消失在昏暗的空气中。附着在尸体上的亡魂,就这么被轻易地驱散了。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安静得令人窒息。
做完这一切,那魔婴似乎并未立刻离开。它缓缓扭过小小的头颅,空洞的目光精准地投向了那双眼睛隐藏的方向。那眼神中没有情绪,却仿佛带着某种警告或宣告。下一刻,魔婴的身影原地淡化,彻底消失不见。
艾莲猛地挣脱了妮娜的手,胸口的烙印依旧灼热。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固执地想要朝着魔婴消失的方向走去。妮娜吓坏了,刚才那一幕已经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她死死拉住艾莲的手臂,不让她靠近那片刚才还尸体横行的枯木林。
“艾莲,别过去!危险!”妮娜的声音带着哭腔,恐惧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艾莲却像是没听见,她焦急地扭动着身体,小手指向魔婴消失的方向,嘴里出含混不清的“啊!啊!”声,试图表达什么。可她口不能言,妮娜根本无法理解她那迫切的意图。眼看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周围彻底被黑暗笼罩,妮娜不敢再停留,几乎是拖着艾莲,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艾莲似乎知道拗不过妮娜,不再激烈反抗,但一路上还是很不老实,频频回头望向那片黑暗的枯木林,喉咙里出低低的、不甘的呜咽声。
而那双诡异的眼睛,如同附骨之蛆,一路无声地跟随着她们,从河边到贫民窟的入口,从未离开。
当妮娜和艾莲疲惫地回到破败的居所时,那双眼睛却并未消失。它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夜空中,悬浮在高耸入云的黑塔尖顶之上,冷冷地俯瞰着整个阿尔比翁修道院,仿佛这片土地上生的一切,无论多么隐秘,都逃不过它的注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难道这双眼睛的主人,真的能够随时随地,监视着这片绝望之地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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