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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黄岩区2（第1页）

送粟米的队伍走到西城部落边界时，日头已沉到了山尖，把天际染成一片浑浊的血红色。阿荔背上的粟米袋磨得肩胛骨生疼，每走一步，都像有钝刀在骨头缝里来回割。她怀里揣着阿塔那件唯一没破的麻布小衣，布料早已被汗水浸得潮，却仍被她攥得紧紧的，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孩子最后一点温度。

“快点走！磨磨蹭蹭的，西城领要等急了！”押队的西城男奴扬起手里的藤鞭，鞭梢擦着阿荔的胳膊扫过，留下一道红痕。阿荔没敢躲，只是把头埋得更低，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些——她的膝盖还肿着，是昨夜被温岭人踹伤的地方，此刻每动一下都钻心的疼。

队伍里的女人都和阿荔一样沉默。走在她身边的是南城来的阿桃，比阿荔小两岁，去年刚被南城领嫁给西城的一个老奴。阿桃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走起路来有些吃力，额头上满是冷汗，却不敢伸手去扶肚子，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任由沉重的粟米袋压在背上。

“阿荔姐，”阿桃趁男奴不注意，偷偷凑到阿荔耳边，声音颤，“我听说……温岭的人这次还要在西城待三天。”

阿荔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她想起昨夜石屋里的屈辱，想起阿禾冰冷的身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黄岩，女人的恐惧从来都无处诉说，多说一句，只会招来更多的打骂。

走到西城部落的石屋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西城比东城大，石屋也更规整些，最中间的那间石屋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男人的笑声和酒坛碰撞的声音。押队的男奴把她们带到一间破旧的石屋前，粗鲁地夺过她们背上的粟米袋，扔在地上。

“今晚就住这儿，明天一早给领们送早饭。”男奴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石屋门，还从外面加了道木栓。

石屋里没有稻草，只有冰冷的石板地。十几个女人挤在一起，互相取暖。阿桃靠在阿荔身边，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踢了她一下，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肚子，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阿荔姐，你说……这孩子要是个女孩，以后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阿桃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昨天还偷偷给她缝了个小布偶，可我怕……我怕我连让她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阿荔看着阿桃隆起的肚子，想起阿禾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么小，那么软，她以为自己能护住孩子，能让孩子至少多活几年。可到头来，她连孩子低烧时，一碗热的草药水都没能及时喂到孩子嘴里。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阿桃的肩膀，却现自己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在黄岩，所有关于“希望”的话，都是自欺欺人。

半夜，石屋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几道火把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为的是西城领的儿子，他身后跟着几个西城男奴，还有两个穿着温岭服饰的男人。

“领说了，温岭的贵客今晚要几个女人伺候，你们谁愿意去？”西城领的儿子声音傲慢，目光在女人堆里扫来扫去，像在挑选牲口。

石屋里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说话。谁都知道，“伺候”温岭人意味着什么——去年，东城有个女人被温岭人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被抬回来时，浑身是伤，没活过三天。

“没人愿意？”西城领的儿子冷笑一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挥了挥手，身后的男奴立刻冲了上来，开始抓女人。

一个叫阿菊的北城女人被第一个抓住，她拼命挣扎，哭喊着：“我不去！我不去！你们放开我！”可她的力气根本抵不过男奴，被硬生生拖了出去。紧接着，又有两个女人被抓住，其中一个就是阿桃。

“不要抓她！她怀着孩子！”阿荔突然冲了上去，死死抱住阿桃的胳膊。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没用，可她看着阿桃眼里的恐惧，看着阿桃护着肚子的样子，想起了阿塔，想起了自己没能护住的孩子。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西城领的儿子一脚踹在阿荔的肚子上，阿荔疼得蜷缩在地上，眼前黑。他又一把揪住阿桃的头，把阿桃往门外拖，阿桃的指甲抠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嘴里还在哭喊着：“我的孩子！别伤害我的孩子！”

火把的光渐渐远去，石屋里只剩下几个没被选中的女人，还有躺在地上的阿荔。黑暗中，有人在偷偷哭，哭声很小，却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阿荔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她走到石屋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能看到远处那间灯火通明的石屋，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笑声和女人的哭声，那哭声很轻，很快就被笑声淹没了。

她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阿塔的小衣，贴在脸上。布料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奶味，那是阿塔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她想起阿塔刚学会笑的时候，想起阿塔第一次叫她“娘”的时候，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可她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满嘴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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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时候，石屋的门又被打开了。阿桃被抬了回来，她浑身是伤，衣服破得不成样子，肚子已经瘪了下去，眼睛紧闭着，气息微弱。和她一起被抬回来的，还有阿菊的尸体——阿菊的脖子被拧断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还在恐惧。

“把她俩拖到后面的乱葬岗去，别在这里碍眼。”西城男奴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阿荔冲过去，抱住阿桃的身体，她能感觉到阿桃还有一口气，能听到阿桃微弱的声音：“阿荔姐……我的孩子……没了……”

“我知道，我知道……”阿荔的眼泪滴在阿桃的脸上，“对不起，我没护住你，也没护住你的孩子……”

阿桃的眼睛慢慢睁开，看着阿荔，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来，头一歪，没了气息。

阿荔抱着阿桃冰冷的身体，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看着石屋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看着远处八大部落领们住的石屋，突然觉得很可笑——他们用联姻“团结”在一起，用女人的血肉和眼泪，筑起他们所谓的“部落荣耀”。他们说女人是“财产”，是“工具”，却忘了，他们也是女人生出来的。

后来，阿荔被西城男奴拖到了乱葬岗，和阿桃、阿菊的尸体扔在一起。乱葬岗里堆满了女人和孩子的尸体，有的已经腐烂，有的还带着新鲜的伤口。几只乌鸦落在尸体上，啄食着腐肉，出“呱呱”的叫声，难听极了。

阿荔没有死，只是被打晕了。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乌鸦还在身边盘旋。她慢慢爬起来，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可她却感觉不到疼了——她的心，已经比身上的伤口疼千百倍。

她没有回东城，也没有去其他部落。她沿着澄江走，江水很凉，映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像阿禾的眼睛。她想起阿禾，想起阿桃，想起那些和她一样死去的女人，想起她们在石屋里的哭泣，想起她们被男人肆意践踏时的绝望。

她走到江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江水。她知道，只要她跳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再也不用被人当成女奴，再也不用忍受那些屈辱。可她又想起阿禾的小衣，想起阿桃缝的那个小布偶，想起她们还没来得及看看真正的阳光，还没来得及像个“人”一样活一天。

“阿塔，阿桃，我来了……”阿荔轻声说，她把阿塔的小衣系在脖子上，然后纵身跳进了澄江。江水瞬间淹没了她，冰冷的江水包裹着她的身体，像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

她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在水里，她终于不用再低着头，不用再害怕男人的打骂，不用再忍受那些屈辱。她终于可以和阿塔、阿桃在一起了，终于可以像个“人”一样，安安静静地睡一觉了。

澄江的水还在流，带着阿荔的身体，流向远方。而黄岩的八大部落，依旧在进行着他们的联姻，依旧在用女人的血肉，维持着他们的“团结”。石屋里的女人，依旧在哭泣，依旧在被男人肆意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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