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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尔乃蛮夷（第1页）

皇宫深处，御书房内灯火通明。武烈并未安寝，而是听着跪在阴影中的暗卫低声禀报。暗卫将望月楼内生的一切，包括赵国疑似公主女扮男装试探、萧瑟夸张的吹嘘、月瑶出对以及现场的种种细节，都巨细无遗地呈报上来。

武烈听完，手指轻轻敲着龙案，脸上看不出喜怒。“继续盯着，尤其是镇北王世子那边，务必保证他的安全。赵国的人……也盯紧点，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是！”暗卫应声，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直坐在下的大皇子武泰，此刻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

“讲。”武烈目光扫向自己这个勇武有余、心思却稍显耿直的儿子。

“是关于萧瑟法场放走那些囚犯之事。”武泰语气中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满，“他如此儿戏，视国法如无物，纵放三十六个死囚离去，虽说是赌约，但万一无人归来，岂非让朝廷颜面尽失，让国法成了笑话？儿臣觉得，此事……是否太过荒唐？当时就该阻止他。”

武烈看着武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他叹了口气，道：“泰儿，你看事情，往往只看到表面。你以为萧瑟那小子，真的只是为了逞一时之快，或是所谓的纨绔赌约？”

武泰一愣：“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武烈语气笃定，“朕且问你，那三十六名死囚，你可曾仔细看过他们的卷宗？”

武泰摇了摇头：“儿臣……未曾细看。”

“朕看过了。”武烈沉声道，“那三十六人，看似都是死刑犯，但仔细核查，其中或因饥寒交迫偷盗御赐之物而被判斩立决，或因顶撞豪强被罗织罪名陷入死牢，或因缴不起苛捐杂税被污为抗税造反……真正十恶不赦、非杀不可的，寥寥无几！萧瑟放走的，几乎都是些可杀可不杀，甚至是被冤判之人！”

武泰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震惊：“父皇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或者说，这很可能就是萧瑟那小子布局的意思！”武烈眼中闪烁着精光，“他看似胡闹，实则精准地挑出了这批人。他给了他们三个月的自由，不是让他们去逍遥法外，而是给了他们一个选择，也给了朝廷，给了朕，看了清楚这天下人心的机会！”

武烈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声音低沉而有力：“你想想，若三个月后，这些人感念朝廷法外开恩（虽是萧瑟个人行为，但百姓会视为朝廷的宽容），感念生的希望，大部分甚至全部自愿归来领死……那说明什么？说明天下百姓，对朝廷仍有敬畏，仍有归属之心！说明朕的子民，心中仍有信义！”

“反之，”武烈转过身，目光如炬，“若无人归来，或只有寥寥几人归来……那便说明，民心已失，律法之威荡然无存！那朕就要好好想一想，是律法过于严苛，是底层官吏执行出了问题，还是这天下，已然积弊到了何等程度！这比杀三十六个无足轻重的死囚，重要千倍万倍！”

武泰听得目瞪口呆，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他从未想过，一场看似荒唐的纨绔闹剧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深远的意图！这是在用三十六个囚犯的性命，做一场关于民心向背的惊天测探！

“这……这真是萧瑟的想法？”武泰仍然难以置信，那个印象中只会惹是生非的表弟，竟有如此心机和魄力？

武烈目光深邃：“是不是他的想法，朕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这无疑是目前看来，解释他行为最合理的理由。此子……藏得很深啊。泰儿，你日后遇事，需得多思多想，看清表象之下的暗流。为君者，权谋、眼光、格局，缺一不可。”

武泰深受震撼，躬身道：“儿臣……受教了！”他终于明白，自己和父皇，和那个“纨绔”表弟之间，看待问题的层次，差距有多大。

……

望月楼内，月瑶出的上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高悬，难住了满堂宾客。

台下才子们绞尽脑汁，窃窃私语，不时有人尝试对出下联。“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不行不行，意境差了。”“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唉，太过直白，毫无韵味。”几个自诩才高者勉强对出的下联，不是牵强附会，就是格律不通，意境全无，引得众人摇头。月瑶在台上，那双美眸中的期待渐渐化为淡淡的失望，她轻启朱唇，声音带着一丝惋惜：“佳联难对，看来今日……罢了。”

就在众人以为今夜无人能对，这场风雅盛事即将遗憾收场之时，一直沉默跟在“赵贾”公子身后的赵诺，抚须上前一步。他身为赵国国师，文采韬略自然不凡，经过一番思索，已然成竹在胸。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月瑶大家的上联果然精妙。老夫不才，有一拙对，请诸位品评。”他故意顿了顿，享受了一下成为焦点的感觉，朗声道：“我的下联是——‘耀武扬，耀武威，耀武扬中耀武威，武扬万代，武威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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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联一出，现场先是一静，随即响起一些议论声。“耀武扬”对“望江楼”，算是地名对地名。“耀武威”对“望江流”，动词名词结构也算工整。“武扬万代，武威万代”对“江楼千古，江流千古”，从对仗和平仄上来说，确实比前面那些尝试要工整不少，尤其是“万代”对“千古”，时间尺度上也算匹配。

不少天武的文人虽然心里不舒服对出下联的是个赵国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对联在技术上过得去。赵诺脸上露出矜持而得意的笑容，甚至略带挑衅地瞥了一眼顶层萧瑟包厢的方向。他自觉此联不仅工整，更暗含颂扬赵国武力强盛、国祚永昌之意，堪称绝对！

月瑶微微蹙眉，这对联工整是工整，但“耀武扬威”这个词本身略带贬义，且全联充满武力炫耀之气，与她上联的清雅悠远意境相比，显得过于霸道和粗粝，并非她心中佳对。但她身为女子，不便直接反驳，正欲委婉开口……

突然，顶层包厢传来一个极其夸张、充满鄙夷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平衡：

“我呸！什么狗屁下联！臭不可闻！简直侮辱了月瑶大家的上联！”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镇北王世子萧瑟不知何时走到了包厢栏杆旁，一脸嫌恶地用扇子指着下方的赵诺，声音极大，确保全场都能听见：

“尔乃蛮夷！果然不通我天武文化之精髓！只知道打打杀杀，耀武扬威！月瑶大家的上联，写的是江山千古，时光流转，意境何等悠远惆怅！到你这里，就成了炫耀武力，称霸万代？粗俗！不堪！简直是对风雅的亵渎！”

萧瑟骂得毫不客气，字字句句如同耳光扇在赵诺脸上。他完美扮演了一个被“低劣”对句破坏了欣赏美人雅兴的愤怒纨绔子弟。

赵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气得浑身抖，脸色由红转青！他堂堂赵国国师，文韬武略，何时被一个黄口小儿当众如此辱骂为“蛮夷”、“粗俗不堪”？

“你……你……”赵诺指着萧瑟，手指颤抖，气得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萧瑟却得理不饶人，继续大声嘲讽：“你什么你？难道本世子说错了？好好的风雅之事，被你搞得一股子腥膻的蛮夷味儿！就这水平，也敢出来丢人现眼？赶紧回你的赵国去吧！别在这里污了月瑶大家的耳朵，也坏了本世子的兴致！”

这番话极尽羞辱之能事，不仅骂了赵诺，连带着把赵国也嘲讽了一遍。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萧瑟会突然难，而且言辞如此激烈毒辣！

赵蒹葭在包厢内，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萧瑟这番指桑骂槐，打的不仅是赵诺的脸，更是整个赵国的脸！

赵诺终于缓过气来，勃然大怒，厉声喝道：“黄口小儿！安敢如此无礼！你若觉得老夫对得不好，有本事你对一个更好的出来！若对不出，就休在此地狂吠犬吠，徒惹人笑！”

他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萧瑟，逼他出手。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萧瑟身上。

场中气氛，瞬间从风花雪月，变得剑拔弩张！一场文雅的对对子，已然演变为两国暗中的意气之争！

今天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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