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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树灵考验（第1页）

对峙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欲裂。村民们的眼神坚定而排外，如同环绕古树的另一道坚实壁垒。姚建邦和陈静的恳求、苏雨试图进行的沟通，在那位白老者——被村民称为“守拙长老”——毫不动摇的拒绝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信仰与传统筑成的高墙，远比任何物理的障碍更难跨越。

木曲儿站在众人之前，她没有再试图用言语去说服。她的目光越过了守拙长老和他身后那些充满戒备的面孔，深深地投注在那棵静默的千年银杏上。树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洒下细碎的光斑，那磅礴而温和的生命能量，如同无声的呼唤，与她内心深处对姚浏的牵挂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她手中的那枚云纹木符，此刻散出持续而清晰的温热，仿佛在指引着她，又像是在鼓励她。

一种明悟，如同穿透乌云的月光，照亮了她的心田。她意识到，面对这样的存在，常规的恳求、交易甚至冲突，都是徒劳的。这棵古树，或者说守护它的“灵”，需要的不是等价交换，不是世俗的代价，而是……某种本质上的认可，一种自灵魂深处的真诚与勇气。

她向前迈出了一步，这一步，让所有村民瞬间更加警惕，守拙长老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但木曲儿没有看他们，她的目光依旧凝视着古树，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双膝跪在了铺满落叶和苔藓的湿润土地上。

这不是卑微的乞求，而是一种仪式般的、充满敬意的姿态。

她抬起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这片静谧的空地上，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与穿透灵魂的真诚：

“长老，各位乡亲，我知道，我们的请求在你们看来，是亵渎，是破坏。我不再辩解，也不再承诺任何世俗的代价。”

她的目光转向守拙长老，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只有一个请求——请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向神树本身证明的机会。证明我们的需要并非出于私欲贪念，证明那份渴望拯救的生命，值得神树付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灵性。”

她将双手掌心向上，平举在身前，仿佛在承接什么，又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毫无保留：“我愿意接受神树的任何考验！无论这考验是什么，无论需要面对什么，我都愿意独自承担！如果我的诚意不足以打动神树，如果我的内心存在任何一丝不配的杂念，我愿意立刻离开，绝无怨言！并且，我以我的生命和灵魂起誓，无论考验结果如何，绝不会将神树的具体所在告知外界，永保此地的宁静！”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和不容置疑的坦荡。一时间，连原本情绪激动的村民们都被镇住了，窃窃私语声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跪在尘埃里，身形单薄却仿佛蕴含着巨大力量的年轻女孩身上。

守拙长老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久久地审视着木曲儿。他看过了太多怀着各种目的前来的人，有寻求长生的富豪，有猎奇的探险家，有试图研究的学者……他们的眼神中或多或少都带着贪婪、好奇或算计。但在这个女孩的眼睛里，他看到的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纯粹——那是为了所爱之人不惜一切的决心，是愿意直面任何危险的勇气，以及一种……对越性存在的本能敬畏与沟通的渴望。

良久，守拙长老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他缓缓抬起手中的木杖，那顶端光滑的深色木头，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小姑娘，”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你可知道，‘考验’二字意味着什么？非是儿戏，非是梦境。神树之灵，洞彻人心，直指本源。你所需要面对的，或许是你此生最不愿触及、最恐惧的景象。一旦开始，便无法中途退出，心智不坚者，甚至可能迷失其中，魂魄受损。你……当真不悔？”

木曲儿没有丝毫犹豫，她深深地叩下去，额头触及冰凉湿润的泥土：“绝不后悔！请长老成全！”

守拙长老沉默了片刻，最终，他侧身让开了一步，手中的木杖指向那棵巨大的银杏树：“去吧。将你的手掌，贴于树身，敞开心扉，接纳一切。记住，无论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守住你的本心，记住你为何而来。”

“曲儿！”苏雨担忧地想要阻止。

木曲儿回头，对苏雨，也对满脸忧色的姚建邦和陈静，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却带着毅然决然意味的微笑：“相信我，等我回来。”

然后，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那棵仿佛连接着天地的古老银杏。村民们都屏住了呼吸，默默地注视着她。姚建邦紧紧搂住几乎要瘫软的陈静，苏雨则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越靠近古树，那股磅礴而温和的生命能量就越清晰可感，仿佛置身于温暖的海洋。木曲儿走到粗壮的树干前，仰头望去，树冠如同华盖，遮蔽了半片天空。她能闻到树皮散出的、混合着岁月沉淀和新生气息的特殊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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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最终，稳稳地、虔诚地，将掌心贴在了那粗糙而布满深刻纹路的树皮之上。

刹那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声音——风声、鸟鸣、村民的呼吸、苏雨她们担忧的低呼——全部消失了。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扭曲，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一股庞大而古老的意识，如同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洪流，顺着她的手臂，涌入了她的脑海，她的灵魂。

她感觉自己被剥离了身体，坠入了一个由光和影、记忆与情感构成的奇异漩涡。

幻境，开始了。

最初的混乱过去后，周围的景象逐渐稳定下来。木曲儿现自己站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是她和姚浏曾经一起规划、憧憬过的，他们未来的家。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洒进来，房间里布置得温馨而舒适，墙上挂着他们的合照，沙上随意扔着几个可爱的抱枕，一切都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然后，她看到了他。

姚浏。

他就站在那里，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花园。他穿着他们一起挑选的那件浅蓝色毛衣，身姿挺拔，呼吸平稳——他是一个活生生的、完完整整的人，不再是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躯体，也不再是虚无缥缈、需要努力感知的魂魄。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木曲儿！成功了！他们成功了！姚浏回来了！完整地回来了！

“姚浏！”她哽咽着，带着哭腔呼喊他的名字，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过去，拥抱他，感受他真实的体温和心跳。

听到她的声音，姚浏缓缓地转过身。

是的，是他那张熟悉的脸，英俊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带着淡淡笑意的嘴角。但是……他的眼神……

木曲儿奔跑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如同被无形的冰墙阻挡。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得近乎陌生。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看她时的浓得化不开的爱意，没有了那种专属的、带着点点星光的温柔，甚至没有了作为魂魄陪伴她时，那份即使微弱却始终存在的深刻羁绊和默契。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认识已久的、关系还不错的老朋友。温和，有礼，却隔着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

“曲儿，你来了。”他开口了，声音是她记忆中的清朗，语调却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没有放弃，把我从那种状态里救了回来。”

他的话，礼貌，周全，充满了感激。却像一把冰冷的匕，精准地刺穿了木曲儿的心脏。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没有爱人间应有的、任何一丝一毫越友谊的情感流露。

“姚浏……你……”木曲儿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礼貌的疏离。

“我很好。”姚浏微微一笑，那笑容标准而客气，“身体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和叔叔阿姨，还有苏雨他们了。”

他走向客厅的沙，姿态从容地坐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建筑杂志翻看起来，动作自然流畅，仿佛他只是出了个差刚刚回来。

木曲儿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她看着他，这个她拼尽一切、跨越生死想要挽回的爱人，此刻就真实地坐在那里，健康，完整，却……不再是她的姚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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