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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城提供的别院清幽雅致,与西部绝地的血腥荒芜恍如隔世。然而,这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在归来的众人眼中,却透着一股无形的束缚。名为休养,实为软禁。
时日流转,伤势在丹药与静养中缓慢愈合。林尘恢复最快,体内“心炉”搏动沉稳,气息内敛如深渊。他每日于庭院静坐,或演练拳脚,看似寻常,实则每一动皆在磨合新生之力,同时敏锐感知着院落四周那至少四道、明里暗里锁定此地的气息。城主府以“保护功臣、静候王朝嘉奖”为由,将他们圈禁于此,任何试图踏出别院的举动,皆会被守卫“恭敬”而坚决地拦回。
苏晓背后伤痕渐愈,毒素已清。她面上从容,每日不是翻阅书架上的闲杂书籍,便是与墨羽在园中漫步,品评花木。然其眼神锐利如昔,不动声色间,已摸清守卫轮换的规律、暗哨可能的方位,以及那位孙先生每隔两日必至的“关怀”与言语间的试探。
李慕白左臂黑气虽褪,纱布未除,经脉之损非一日可复。他多居于室内,或临窗远眺,神色淡然,窥不透心思。唯与林尘目光偶尔交汇时,那微不可查的颔,显露出彼此对处境的心照不宣。
巴图尔伤势最重,燃血反噬与腿骨折损令他大多时缠绵病榻。柳轻眉“悉心”照料,汤药饮食无不经手。巴图尔感其恩,在她不着痕迹的引导下,几乎将前事和盘托出,包括那对护腕与青铜短戟的些许神异。柳轻眉静听,眸中时有精光闪过。
而墨羽,在这看似闲适的囚居日子里,正悄然找回属于自己的节奏。
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弱质女流,而是独自行走江湖、背负墨家传承的子弟。前番接连遭遇强敌、背叛与绝境,更有同伴为护她而伤亡,机关包失落,一连串打击与无力感曾让她心神激荡。但墨家子弟的坚韧,从未真正离她而去。
当现外出无望后,她迅收敛心绪,不再沉溺于自怨自艾。她向看守索要了最基础的锤、凿、刻刀,以及一些寻常的金属边角料与木料。守卫请示后,孙先生大约觉得这些物事无甚紧要,便允了。
于是,墨羽那间雅致的客房,很快便透出不同于他人的气息。敲打声、打磨声时而响起,不扰人,却带着一种专注的韵律。
她不再依赖那些失落的家传精巧机关,而是开始以手头有限的材料,重新构筑属于自己的力量。起初,她只是修复房内稍有损缺的机括构件,手法精准熟练,远寻常工匠。继而,她利用废弃木料与铁片,制作出结构巧妙、触迅捷的警戒机关,布置于房门、窗棂不易察觉之处。她又以禽羽、细簧,辅以对气流的精妙计算,制出可在室内悄无声息滑翔的木雀,用于探查庭院动静。
苏晓某日步入其房,见桌上散落着各种半成品与绘满复杂演算的草纸,一枚带着细微螺旋纹路、旨在提升稳定与穿透的金属梭镖刚刚打磨完成。
“墨羽,你这是……”苏晓眼中难掩讶异,她知晓墨羽出身墨家,却未料其动手能力与构思如此之强,更能在资源匮乏下迅调整适应。
墨羽拾起那枚梭镖,指尖拂过锋刃,眼神沉静,不见往日彷徨:“苏晓,行走江湖,总会有各种情况。丢了旧的,便做新的。这些虽粗陋,关键时刻或可一用。”她语气平稳,带着墨家子弟特有的务实与冷静。
苏晓接过梭镖,细察其结构,心中了然。墨羽并非在玩物丧志,她是在以这种方式,重新武装自己,宣告着她绝非需要时刻呵护的累赘,而是团队中不可或缺的、拥有独特技艺的一员。
“小心些,莫让城主府的人瞧出太多端倪。”苏晓将梭镖递回,低声提醒。
墨羽颔,眸光微闪:“我晓得分寸。这些不过是消遣之作罢了。”话语间,已将桌上几件更显眼的半成品用布盖住。
庭院中,林尘感应到墨羽房中那稳定而专注的气息波动,眼中掠过一丝赞许。历经风雨,雏鹰终要振翅,墨羽正在找回她独行江湖时的姿态。
柳轻眉端着药碗路过,瞥见窗内墨羽专注于手中零件的侧影,脚步微滞,心中计较更深:“墨家传人,果然名不虚传。这份心性与手艺……价值非凡。”
李慕白立于窗前,亦察觉到墨羽的变化,轻语道:“墨影潜锋,静待其时。这翠微城,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孙先生再次来访,与林尘、苏晓于花厅叙话,依旧满面春风,将王朝嘉奖之事说得板上钉钉。然而,当他话锋一转,似随口提及:“听闻墨羽姑娘近日雅兴,做些手工怡情?年轻人有此静心之趣,难得。”林尘与苏晓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警兆顿生。
城主府的监视,细致入微,连墨羽闭门造车之举,亦在他人眼中。
画地为牢,嘉奖是虚,掌控为实。困守于此,众人皆以各自方式应对:林尘磨砺锋芒,苏晓洞察时局,李慕白静待其变,柳轻眉暗谋其利,巴图尔铭记誓约。而墨羽,这位一度被变故所困的墨家子弟,正于这方寸牢笼之中,沉心静气,以木石金铁为笔墨,悄然绘制着属于自己的防线与底气,静候破局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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