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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真实之龙 上（第1页）

气流颠簸得像是有一双无形巨手在反复摇晃这架钢铁大鸟。

杨灵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安全带勒紧胸口的钝痛感还未散去，耳膜先被引擎不祥的呜咽和机舱内压抑的惊呼灌满。窗外是翻滚不休的浓密云层，偶尔撕开的缝隙里，能瞥见下方合众地区陌生的海岸线，在昏暗的天光下蜿蜒。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扶手，指节有些白。

不是害怕。至少不全是。一种更深沉、更莫名的悸动，从几分钟前就如同细微的电流，在他神经末梢窜动，此刻更是愈演愈烈。像是……某种呼唤？源自极高极远之处，又仿佛紧贴着他的头骨内侧响起。

没等他想明白这荒谬的感觉从何而来，周遭的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不，不是停止。是被某种力量彻底抹除。

引擎的嘶吼，乘客的躁动，空乘试图安抚的广播……所有声音瞬间消失，被绝对的寂静吞噬。紧接着，视野里的色彩也疯狂褪去——米黄的座椅，蓝色的地毯，窗外灰白的云……所有的一切，如同被投入漂白剂的画布，飞失却原有的色泽，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纯粹到令人心慌的……

白。

他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感受不到座椅的支撑，甚至失去了“低头”这个动作的实体感。只有意识还悬停在这片虚无的纯白之中。

这里是……？

“汝，为何追求真实？”

一个声音直接在他“意识”的核心处震响。非男非女，非老非幼，带着古老的回响，仿佛穿越了无数岁月的尘埃。它没有通过鼓膜，却清晰地烙印在思维的每一个角落。

杨灵的意识体在这片纯白中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不是听觉，是直接的感知。他“看”向声音的来处——尽管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更浓稠、更本源的白。

那白开始流动，汇聚，勾勒出一个巨大而优雅的轮廓。修长的脖颈，流线型的躯体，蓬松的尾羽如同云絮，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最纯净的光与理念构筑的投影。其尾部末端，复杂的结构中心，一点苍蓝色的火种无声燃烧，成为这纯白世界里唯一的异色，也是所有光芒与真实的源头。

真实之龙，雷希拉姆。这个名字如同早已埋藏的记忆，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杨灵的认知里。没有理由，无需证实。杨灵知道，这是属于他的机会。

“汝，为何追求真实？”古老的意志再次问，声浪裹挟着无形的压力，漫过杨灵意识的堤坝。

为什么？杨灵的思维在纯白中激起涟漪。为了荣耀？成为传说中的英雄，受万人敬仰？不，那光环太沉重，也太虚假。为了正义？以真实之名审判世间，涤荡一切虚伪？听起来崇高，却隐隐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慢，与他骨子里的某种东西格格不入，更不符合他自己。

无数的念头如浮光掠影闪过。他看到前世自己童年时拆开华丽的礼物盒，现里面并非期待的玩具，而是大人敷衍的旧物时，那份清晰的失落；他看到学校里，同学夸夸其谈着并不属于他们的经历，他沉默着，却无法忽视心底那丝微弱的不适；他看到网络上精心编织的谎言如何轻易煽动情绪，掩盖了事件原本粗糙的棱角。

他看到这一世自己与身边少女在一起时的欢喜；与小茂小智斗嘴时候的愉快；他看到自己在大木博士指导下的成功；更看到自己对自己精灵的承诺。

这些碎片交织，最终指向一个模糊的方向。他追求的真实，似乎并非向外征服的武器，而是……

“我为……看清自己。”他的意识回应道，没有激昂的宣告，只有一种摸索般的坦诚，“荣耀会褪色，正义的标准会摇摆。如果连自己内心的虚伪、恐惧、自欺都视而不见，又如何能谈论世界的真实？我追求的，先是向内的那份‘真实’，那份不加粉饰的自我。”

纯白空间微微波动了一下。雷希拉姆巨大的头颅低垂，那双由苍焰凝聚的瞳眸“注视”着这渺小的意识核心。

“看清自我……”龙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意味，像是认可，又像是更深刻考验的开端，“真实的道路，始于内省，亦终于内省。然，窥见己身之真实，往往最为残酷。汝，可愿承受？”

随着话音，周围的纯白开始旋转，化作一幕幕清晰的景象，将杨灵的意识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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