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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冰冷信笺(第2页)

前番致函林氏宗亲会之请托,业已收悉。然事涉重大,非宗亲会一己可决。兹受林正明先生(林正弘胞兄)全权委托,特此函复:

林正弘先生名下于南洋之产业、账目及一切债权债务,业经清算完结。林正明先生作为唯一合法继承人及债务清偿人,已于本月初七(民国廿二年三月初七)签署具结文书,确认无误。

即日起,林正明先生代表林正弘先生直系亲属,正式断绝与尔陈素云及其女李晚星之一切关系。此后,无论生死病痛、富贵贫贱,彼此两不相干,各安天命。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望尔等好自为之,勿再纠缠。

此函为凭,勿谓言之不预。

南洋林氏宗亲会理事林永年代笔

民国廿二年三月初九

“断……绝……关……系?”

“唯……一……合……法……继……承……人……债……务……清……偿……人……”

“一……笔……勾……销……”

“各……安……天……命……”

“勿……再……纠……缠……”

每一个冰冷的词句,都像一把淬了剧毒、开了血槽的匕,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着,反复地、残忍地捅刺着李晚星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不是父亲!不是林正弘!是那个她只在母亲偶尔提及的遥远记忆中才有的模糊影子——所谓的“大伯”林正明!是他!他不仅像强盗一样攫取、继承了父亲在南洋可能留下的一切(产业、账目、债权债务!),还以父亲的名义,以这种最冰冷、最无情、最居高临下的方式,彻底斩断了她们母女与林家、与南洋、与父亲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像丢弃两块肮脏碍眼、毫无价值的破抹布!轻飘飘一句“一笔勾销”,就将她们母女十几年的存在和苦难,抹杀得一干二净!

原来父亲……父亲他……早就被他们单方面宣告了“死亡”!在赤裸裸的利益和可能存在的债务面前,她们母女卑微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令人厌烦的“纠缠”!一种需要被彻底清除的“麻烦”!

三个月!这封如同死亡判决书般的断绝信,竟然在母亲怀里揣了整整三个月!像一块散着致命寒气的万年玄冰,日日夜夜紧贴着母亲的心脏,侵蚀着她的肺腑,冻结着她的血液,啃噬着她最后残存的希望!难怪母亲的身体像被蛀空的朽木,垮塌得那么快!难怪她的眼神越来越空洞,越来越绝望!她一直独自一人,默默地、死死地藏着这封催命符,承受着这灭顶的打击和无尽的羞辱!还要在女儿面前,强撑着那点关于“南洋”、关于“父亲”的、早已破碎不堪的渺茫幻想!她是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守护女儿心中那点可怜的、关于父亲的温暖记忆吗?还是在用这自欺欺人的幻想,麻痹自己那被现实刺得千疮百孔的心?

“嗬……嗬……”床上,陈素云出无意识的、极其痛苦的呻吟,像破旧风箱最后残存的呜咽,打断了李晚星几乎要被这残酷真相炸裂的思绪和汹涌的恨意。

“阿妈!”李晚星如同被惊醒,猛地扑到床边,只见母亲灰败的脸上眉头死死锁紧,即使在深度昏迷中,那深刻的纹路也昭示着她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干裂脱皮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在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想要表达什么,却只能出破碎的、不成调的气音:“……正……弘……钱……药……星……儿……”

李晚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布满倒刺的铁手狠狠攥住,然后残忍地拧绞!痛得她眼前黑,几乎无法呼吸!都到了这个时候!母亲在昏迷中呓语的,还是那个抛弃她们、任由她们自生自灭、甚至可能早已不在人世的父亲的名字!还是为了能活下去、为了能有钱抓药、为了她这个女儿……她到死,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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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妈……”李晚星再也支撑不住,将脸深深埋进母亲冰冷僵硬、毫无生气的手掌里,滚烫的泪水如同岩浆般奔涌而出,瞬间濡湿了母亲枯槁冰冷的皮肤,“没有南洋了……没有钱了……他们不要我们了……他们把我们像垃圾一样丢掉了……阿爸……阿爸他……他也不要我们了……”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悲恸和滔天的恨意堵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哽咽和剧烈的颤抖。巨大的悲伤和毁天灭地的愤怒如同失控的海啸,在她小小的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撕扯,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体彻底撕成碎片!

“王瘸子来了!王瘸子来了!”门外传来狗娃气喘吁吁、带着哭腔的呼喊,还有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死寂。阿桂婆领着背着破旧藤条药箱、走路一瘸一拐、脸上带着惯常麻木表情的村医王瘸子,匆匆走了进来。浓重的草药味和一股说不清的陈腐气息瞬间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王瘸子一言不,放下那个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旧药箱,皱着稀疏花白的眉毛,凑到床边。他动作粗鲁地翻开陈素云毫无反应的眼皮,浑浊的眼珠毫无生气地向上翻着。他又伸出两根枯瘦、指甲缝里带着黑泥的手指,搭在陈素云细若游丝、几乎难以摸到的腕脉上,眉头越锁越紧,脸色也越来越凝重,如同蒙上了一层寒霜。他掰开陈素云乌紫的嘴唇,看了看里面同样灰败的舌苔,又解开她那件破旧单衣的衣襟,露出瘦骨嶙峋、几乎能看到肋骨形状的胸膛,拿出一个磨得亮的简陋竹筒听诊器,贴在陈素云的心口和瘦削的脊背上,侧耳细听。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剩下陈素云那微弱得如同游丝、带着哨音的呼吸声,和王瘸子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王大夫,我阿妈她……她怎么样了?求求你……救救她……”李晚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如同破碎的瓷器,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她跪在地上,仰着头,布满泪痕和绝望的脸上,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卑微到尘埃里的、最后一丝祈求的光。

王瘸子缓缓收回竹筒听诊器,沉重地、缓慢地摇了摇头,花白的胡子抖了抖,出一声长长的、仿佛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叹息:“油尽灯枯,邪风入肺,心脉衰微……拖得太久了。这……这是痨病入了骨髓,阎王爷亲自来勾魂了。神仙也难救喽……准备……准备后事吧。”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麻木和无奈,却像一道裹挟着九幽寒气的惊雷,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劈在李晚星的天灵盖上!将她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彻底劈得粉碎!

“不!不会的!王大夫!王爷爷!求求您!求求您再想想办法!开点药!什么药都行!吊命的药!贵的药!我……我去借!我去磕头!我去求全村的人!我去卖血!求求您了!救救我阿妈!她不能死啊!她不能丢下我啊!”李晚星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死死抓住王瘸子那件油腻亮的旧棉袍衣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王瘸子的袖口。她的声音凄厉绝望,充满了孩童般的无助和崩溃。

王瘸子布满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近乎怜悯的光,但随即被更深的、习以为常的麻木和无可奈何取代。他用力地,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掰开了李晚星死死抓住他衣袖的、冰凉颤抖的手指。声音低沉沙哑,像破锣:“丫头,松手。不是钱的事。你娘的病根,早就不在肺上,在心里!早就……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不愿再多说,转身在破旧的藤条药箱里摸索着,从最底层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纸包,随手丢在床边那个同样破旧、布满污渍的矮柜上。“这点安神的药粉,用温水化开,想法子给她灌下去……能让她……走得……少受点苦。唉……”他不再看李晚星瞬间惨白如纸、绝望到空洞的脸,背起药箱,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门外传来阿桂婆低低的、带着哽咽的交谈声和王瘸子几声模糊的叹息。

屋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墨汁,迅浸染了每一寸空气。只有陈素云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诡异哨音的呼吸声,如同风中残烛最后一点火星,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却也仅仅是在进行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王瘸子那句如同冰锥般刺骨的“病根在心里”和“准备后事”,像两把沉重的铁锤,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彻底凿碎了李晚星心中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侥幸!将她狠狠地砸进了无底的绝望深渊!她瘫坐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粗糙、散着土腥味的土墙,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目光空洞地、失焦地望着床上形销骨立、毫无生气的母亲。那张浸染了母亲咳出鲜血的、冰冷如铁的信笺,还被她死死地、无意识地攥在手心,坚硬的纸张边缘深深硌进掌心的皮肉里,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她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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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绝关系……一笔勾销……好自为之……

父亲……他真的死了吗?还是他依然活着,却冷漠地、残忍地默认了亲哥哥对她们母女的抛弃?默认了这封绝情的判决书?

母亲……这漫长的三个月来,她每天每夜是如何抱着这封如同毒蛇的信,在无边无际的绝望和那一点点自欺欺人的渺茫希望之间反复煎熬、挣扎?最终……咳尽了心头最后一滴血?

她们母女……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命运?要被至亲之人像对待垃圾一样,轻飘飘一句“勿再纠缠”就彻底丢弃在这冰冷的人世间等死?

无数的疑问、滔天的愤怒、撕裂心肺的悲伤、深入骨髓的无助……在她心中疯狂地翻搅、沸腾、冲撞!最终,都在这灭顶的绝望面前,化作了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寂。那是一种比嚎啕大哭更深的绝望,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沉沉地压在了她稚嫩的肩膀上,将她一点点碾入冰冷肮脏的泥土,连挣扎的力气、哭泣的欲望都被彻底剥夺。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麻木。

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母亲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中,变得无比粘稠而缓慢,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浓重的墨色吞噬了一切,没有一丝月光,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黑暗。阿桂婆端着一碗几乎看不到米粒、稀得能照出人影的薄粥,脚步沉重地走进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疲惫:“晚星丫头……好闺女……听婶一句劝……多少……多少吃一口……垫垫肚子……你这样……身子骨熬不住啊……”李晚星只是机械地、缓慢地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母亲灰败的脸上,仿佛要将那张脸刻进灵魂深处。

夜,越来越深。寒风像无数怨鬼的哀嚎,从破败窗棂的缝隙里更加疯狂地钻进来,出“呜呜——呜呜——”的悲鸣,吹得灶膛里那点早已熄灭、冰冷的灰烬打着绝望的旋儿,最终散落在冰冷的泥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在永恒的黑暗里煎熬了千年。床上的陈素云那微弱到极致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极其急促起来!喉咙深处出“嗬嗬……咯咯……”的、如同被浓痰堵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响!紧闭的眼皮也开始剧烈地、神经质地颤动起来!仿佛在与无形的死神进行着最后的、激烈的搏斗!

“阿妈!”这异样的声响如同惊雷,瞬间将李晚星从麻木的深渊中炸醒!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床边,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喉咙!

陈素云的眼睛,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极其狭窄的缝隙!浑浊无神、毫无焦距的目光,茫然地在浓重的黑暗中徒劳地搜寻着。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如同离水的鱼,似乎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什么,却只能出嘶哑的、破碎的气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振翅。李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将耳朵死死地贴到母亲干裂冰冷的唇边,屏住呼吸,用尽全部心神去捕捉那即将消散的生命讯息。

“……信……”一个极其模糊的音节,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星……儿……”气音稍微清晰了一点,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令人心碎的清醒和急迫!

“……衣……”喘息变得急促。

“……里……”声音断断续续。

“……缝……”最后一个字吐出,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缝?缝什么?李晚星的心猛地一跳,像被重锤击中!她顺着母亲那涣散却带着强烈执念的眼神示意,惶急地看向母亲身上那件打满补丁、洗得白、沾染了尘土和血迹的旧夹袄。

“……钱……”陈素云急促地喘息着,喉咙里的痰音越来越重,像拉锯般刺耳,眼神开始迅涣散,生命的光辉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她用尽这具残躯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那只枯瘦如柴、冰冷僵硬的手,猛地抬了起来,如同鹰爪般,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本能地抓住了跪在床边的李晚星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她手腕的皮肉里,带来尖锐刺骨的疼痛!留下深深的、带着血痕的印子!那眼神,像一头被利箭洞穿心脏、濒死的母兽,充满了对巢穴中嗷嗷待哺幼崽无尽的不舍、牵挂和一种无法言说的、深入骨髓的悲凉!

“藏……好……”破碎的字眼,如同被砂纸磨过,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从她齿缝间艰难挤出。

“活……下……”最后两个字,轻若叹息,却重如千钧!如同临终的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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