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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你!晦气东西!”妇女的声音又尖又利,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向李晚星,“昨天骗我儿子买你那破海星没成,今天又弄个这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来骗小孩?!什么孔雀?我看就是个掉毛的山鸡!脏兮兮的,指不定带着什么病!离我儿子远点!”她一边骂,一边用力把小虎往自己身后扯,仿佛李晚星是什么瘟疫之源。
“妈!我没有!我喜欢…”小虎的辩解被粗暴打断。
“喜欢个屁!这种垃圾堆捡来的烂线编的破烂玩意儿,白送我都嫌占地方!赶紧跟我走!再敢看这些脏东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妇女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晚星脸上,那刻薄恶毒的话语,比昨天更甚!她恶狠狠地瞪了李晚星一眼,那眼神充满了警告、驱赶和赤裸裸的羞辱,然后像拖麻袋一样,强行拽着哭闹挣扎的小虎,迅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
“垃圾堆捡来的烂线…”
“掉毛的山鸡…”
“白送都嫌占地方…”
“晦气东西!带着病!”
那些尖锐、恶毒、充满侮辱性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锥,一根根狠狠钉进李晚星的耳朵,穿透她的耳膜,直刺她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自尊心!比昨天更甚百倍!小虎被拖走时绝望的哭喊和频频回望的眼神,更像一把钝锈的锯子,在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来回拉扯!
刚刚因孩子纯真喜爱而燃起的一丝微光,瞬间被这铺天盖地的恶意彻底扑灭、碾碎!比黑暗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瞬间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浇灌、封死!她所有的努力,她忍着剧痛熬夜编织的心血,她鼓起勇气的嘶吼,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垃圾堆捡来的烂线”编的“掉毛山鸡”,是“晦气”的象征,是“带着病”的脏东西!
(内心独白:垃圾…山鸡…晦气…病…)这些词在她脑中疯狂回荡、撞击!巨大的委屈、难以言喻的酸楚和一种灭顶的屈辱感,如同火山岩浆般猛地冲上她的头顶!眼前瞬间一片模糊!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冲出眼眶!她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却无法抑制身体剧烈的颤抖!喉咙里堵得死死的,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从齿缝间溢出。
(内心独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靠自己的手挣口饭吃…为什么要把我说得这么不堪…这么肮脏…阿妈…我好痛…好难受…)
她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墩旁,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枯黄干涩的头垂落下来,遮挡住她彻底崩溃的世界。挎包里那半个冷硬的菜包子散出淡淡的面粉味,混合着她脸上泪水的咸涩和绝望的气息。左手指尖的伤口在纱布下疯狂地跳痛、灼烧,仿佛也在嘲笑着她的痴心妄想和不自量力。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市集的喧嚣在她周围扭曲、变形,化作一片嘈杂而遥远的背景噪音。她像被整个世界遗弃在冰冷的孤岛,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入骨髓的疼痛和无穷无尽的绝望将她紧紧包裹、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这绝望的泥沼中窒息、沉没时,一个带着点犹豫、却又清晰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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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你这个…孔雀…是自己编的吗?”
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李晚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身体剧烈一颤。她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一片洗得白的、打着补丁的深蓝色裤脚。目光上移,是一个穿着同样洗得白工装、面容慈祥、头花白的老爷爷。他微微弯着腰,正蹲在她的摊位前,那双布满岁月痕迹却依旧清亮的眼睛,带着纯粹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打量着地上那只被泪水浸湿了一点边缘、在晨光下依旧努力绽放着色彩的尼龙孔雀。
老爷爷的眼神很温和,没有之前路人的漠然、鄙夷或嫌恶,只有一种长者的平和与认真。他蹲下的姿势有些缓慢,带着老年人的小心翼翼。
李晚星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一种更深的恐惧和难堪!眼前这个老爷爷,衣着虽然朴素陈旧,但干净整洁,眼神温和,一看就是那种勤劳本分、受人尊敬的老人。和他相比,自己此刻的狼狈、肮脏、落魄,以及刚刚被那个妇女辱骂成“晦气”、“带病”的形象,形成了最刺眼的对比!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缩得更小,想把地上那只“掉毛山鸡”藏起来!
(内心独白:别看了…求求你别看了…它很丑…我很脏…别靠近我…)
“是…是…”她慌乱地低下头,用脏兮兮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巨大的自卑和刚刚遭受的羞辱让她不敢直视老人的眼睛。
“哎哟,编得可真不容易啊,”老爷爷却似乎没太在意她的狼狈,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只孔雀吸引住了。他没有立刻去拿,而是凑近了仔细看,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欣赏和赞叹,“瞧瞧这尾巴,这颜色搭的…红配绿,赛狗屁?哈哈,搁你这儿可不对,红黄蓝绿白,层层叠叠的,倒有点…有点那个…百鸟朝凤的尾羽影子!虽然线是普通了点,但这心思,巧啊!”
他伸出布满老茧、指节粗大的手,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对待易碎品般的郑重,轻轻拿起了那只沾了灰尘和泪痕的孔雀。他的手指粗糙,指甲缝里还带着点洗不掉的油污,但这双手的动作却异常轻柔,仿佛捧着的是一件真正的艺术品。
(内心独白:百鸟朝凤?他…他说巧?)李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老人的表情,大气都不敢喘。(内心独白:他会现线头吗?会现那些疙瘩吗?会觉得我在骗人吗?)她将受伤的左手死死藏在身后。
老爷爷看得非常仔细,翻来覆去,甚至轻轻拨弄了一下孔雀头上那几片小小的白色贝片。“咦?”他出一声轻咦,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充满了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疑惑?
(内心独白:完了…他也现贝壳了?他会像那个女孩一样吗?还是…会觉得是垃圾?)李晚星的心沉到了谷底,几乎要被这沉默的审视压垮。
老爷爷把孔雀凑到眼前,对着晨光,仔细端详着那几片小小的、被鱼线固定的白色贝片。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指摩挲着那光滑温润的表面,喃喃自语:“这个…这个料子…看着有点眼熟啊…”
他抬起头,目光不再是纯粹的欣赏,而是带着一种探究的认真,看向李晚星:“丫头,这孔雀脑袋上嵌的…是什么东西?看着不像是塑料啊?”
李晚星愣住了。她没想到老人问的是这个。(内心独白:他不知道白蝶贝…他问是什么…)她茫然地摇摇头,声音依旧嘶哑:“我…我不知道…是线…线里带的…很小的白片片…我…我就镶上去了…”
“线里带的?”老爷爷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恍然,紧接着是更深的惊讶和难以置信!他再次低头,无比专注地看着那几片小小的贝片,手指的摩挲更加轻柔,仿佛在确认什么。
“我的老天爷…”老爷爷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他抬起头,那双温和的眼睛此刻睁得老大,里面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震惊和一种现稀罕物的光芒,“丫头!你这…你这运气可真是…不得了啊!”
他指着孔雀额头那片最大的贝片,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拔高:“这玩意儿!这白片片!如果老头子我没看走眼…这像是…像是老坑口的碎瓷片啊!还是上好的甜白釉!你看这釉色,白里透青,温润如玉,对着光看,里头有糯米胎的影子!虽然只有指甲盖这么一点点,磨得这么薄…但这感觉,错不了!”
老坑口?甜白釉?糯米胎?
李晚星彻底懵了!她呆呆地看着老人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瓷片?她的孔雀明明是用尼龙线编的!那小白片片…不是贝壳吗?怎么又成瓷片了?
(内心独白:瓷片?不是贝壳?那个女孩说是印尼白蝶贝…这个老爷爷说是甜白釉碎瓷片…到底…到底是什么?)混乱和巨大的荒谬感让她失去了所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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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你看这光泽!”老爷爷见她愣,以为她不信,更加急切地解释,他小心地调整着角度,让那小小的白片对着晨光,“你看!这种温润内敛的光,不是玻璃那种贼光,也不是塑料的死光!透而不露,润而不腻!还有这边缘…虽然磨圆了,但你看这茬口,这老化痕迹…绝对不是新东西!哎呀呀,可惜啊,太小了,只有这么一点边角料…要是能有个整器,哪怕是个小碗底儿,那也值老鼻子钱了!”
老人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老手艺人特有的笃定和兴奋。他摩挲着那片小小的白片,眼神充满了惋惜和爱不释手。
“我…我真的不知道…”李晚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而茫然,“是…是我妈妈留下的线…线卷里带的…我以为…以为是碎屑…”她语无伦次,完全无法解释这离奇的转变。
“你妈妈留下的?”老爷爷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感慨,“哦…这就难怪了…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有时候不经意间就夹带在旧物里了…丫头,你娘给你留了个念想,也留了个…福气啊!”他看着李晚星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爱和同情,“用这个做点缀,虽然小,但你这想法…绝了!一下子就把这手编的玩意儿给点活了!让它有了‘古意’!比那些光用新线编的死物有意思多了!”
老爷爷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仿佛李晚星是个慧眼独具的艺术家。“丫头,手真巧!心思更巧!这孔雀,卖吗?多少钱?”
卖吗?多少钱?
这两个问题像重锤再次砸在李晚星心上!巨大的狂喜和一种比昨天更甚的、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昨天被当成贝壳卖了十五块,今天又被当成古董碎瓷片?!这个她以为“掉毛山鸡”、“白送都嫌占地方”的破烂,竟然因为那几片她完全没在意、甚至以为是垃圾的小白点,再次被当成了宝贝?!
(内心独白:福气?阿妈…是你…是你在保佑我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暖流同时涌上心头。
“卖…卖的!”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多少钱?多少钱?!她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古董碎瓷片?那该值多少钱?她完全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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