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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深海终章（第2页）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不在人世。世事无常，尤其是走在这样一条路上，我早已有此觉悟。许多话，许多事，当面难以言说，或许唯有以此种方式，方能得一丝坦诚。”

“先，请原谅我。原谅我对你的欺瞒、利用，以及可能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十恶不赦，但也绝非清白之人。身陷囹圄，步步泥沼，早已由不得自己。‘归墟’并非我所能完全掌控，其背后盘根错节，水深乎你的想象。”

看到这里，林星晚的手猛地一颤。黄砚舟立刻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给她支撑。

信继续写道：“你母亲……是我一生之痛，亦是我一生之光。我与你父亲林正宏，确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年少时因家族变故失散，我流落南洋，历经磨难，最终……走上了另一条路。我愧对林家，更愧对早逝的母亲和她（指星晚母亲）的嘱托。她至死都相信我能找回正宏，光耀门楣，而我……却与正宏走到了对立面，甚至……间接导致了他的遇难。”

“福星号之事，内情复杂，并非简单的意外或谋害。牵涉甚广，其中纠葛，远你我想象。这几本日记，记录了我所知的一切，包括‘归墟’的部分网络与某些交易，或可作为证据，但也需谨慎对待，因其背后牵扯之力，足以带来杀身之祸。”

林星晚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原来是真的……他真的是她的舅舅！母亲心心念念的兄长！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黄砚舟的神情也无比凝重，他示意林星晚继续看下去。

“至于那油布包裹之物，”信的最后写道，“是我所能找到的，或许能真正解开一切源头之谜的东西。它与我们林、黄两家的祖辈恩怨，与那艘沉默在海底多年的‘福星号’前身，甚至与一支更古老的荷兰船队有关。当年黄家船队沉没之谜，或许答案就在其中。我穷尽多年之力，方才确定其大概位置，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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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的最后，用细墨画着一幅简易的航海坐标图，标注了一个精确的经纬度。

林正海在信末写道：“我罪孽深深，死不足惜。此举并非为自己开脱，只盼能助你拨开迷雾，得知真相，莫再步我后尘。亦盼能稍减我于九泉之下，对你母亲、对你父亲的愧疚之情。珍重。”

信看完了。林星晚早已泪流满面，身体摇摇欲坠。信中信息量巨大，冲击着她所有的认知。怨恨、悲伤、震惊、迷茫……种种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

黄砚舟紧紧揽住她的肩膀，支撑着她。他的内心同样掀起惊涛骇浪。林正海的忏悔、透露出的“归墟”的深不可测、福星号事件的复杂内情、以及最后提到的……黄家祖辈船队沉没之谜？这竟然也和林家有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从保险箱里拿出了那个油布包裹。入手沉甸甸的。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层层油布。

里面，赫然是一本极其古旧、硬皮封面破损严重的厚重大书！书页边缘焦黄卷曲，散着浓重的、属于海洋的陈腐与沧桑气息。封面上，用一种古老的花体字和模糊的徽记，印着类似“东印度公司航海日志”的字样！

黄砚舟的心猛地一跳！荷兰东印度公司？那是在南洋殖民时代早期曾经显赫一时的势力！

他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翻开了这本脆弱不堪的日志。里面的纸张大多粘连在一起，字迹潦草模糊，是古老的荷兰文，夹杂着一些航海图和潦草的笔记。阿成赶紧上前帮忙，他懂一些古荷兰文。

随着阿成的翻译和黄砚舟的快浏览，一段被时光掩埋的、充满贪婪、背叛与血腥的黑暗历史，逐渐浮现出来。

日志记录了一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在一次远航中遭遇风暴，损失惨重，幸运的是现并救起了一些遭遇海难的中国船员。起初双方还能互助，但后来，为的荷兰船长起了贪念，看中了那些中国船员所掌握的、关于一条富饶海上商路以及一批珍贵货物的秘密……

日志的记录充满了殖民者的傲慢与残忍。他们恩将仇报，设计夺宝，最终引冲突。在争夺中，那艘载有大量珍宝和秘密的中国大船（日志中含糊地称之为“东方明珠号”）被击沉，船员大多罹难。而荷兰人的船队也因损伤过重和天气恶化，最终未能幸免，几乎全军覆没，这本日志是幸存者最后所记。

“根据这上面的描述和粗略海图对比，”阿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那艘被他们击沉抢夺的中国大船……很可能就是老爷之前一直在追查的、我们黄家祖上在那场着名海难中失踪的主力船队‘黄海号’！天哪……原来他们不是遭遇了普通海难，而是被这些红毛鬼……”

黄砚舟的脸色变得铁青，拳头紧紧攥起，手背上青筋暴起。虽然年代久远，但得知祖辈竟是遭人如此暗算陷害，一股怒火依旧难以抑制地在他胸中燃烧。

日志翻到最后几页，几乎是空白。然而，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他们意外地现了一张小心粘贴在那里的、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拍摄的年代似乎稍近一些，像是民国时期。背景是一艘巨大货轮的船头，两个穿着体面长衫、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正微笑着握手。他们的面容，依稀有几分黄砚舟和林星晚熟悉的轮廓——那很可能是他们两家某一代的祖辈！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在照片的背景角落里，一个穿着船长制服、面容儒雅英俊的年轻男子（林星晚猛地捂住嘴——那是她外祖父年轻时的样子！），正弯着腰，温柔地给甲板上一个大约五六岁、穿着洋裙、笑得灿烂的小女孩戴着一条项链。

项链的吊坠，即使照片模糊，也能隐约看出那振翅欲飞的形状——是一只凤凰！而那小女孩的眉眼轮廓，天真烂漫，笑起来的样子，竟与林星晚小时候的照片如出一辙！

“那是……我母亲？”林星晚失声惊呼，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黄砚舟也彻底震惊了。照片信息量巨大！黄林两家的祖辈竟然曾在那艘可能是“福星号”前身或者相关的货轮上握手言和？而林星晚的外祖父，那位据说早逝的船长，当时也在船上？并且，他给年幼的女儿（星晚的母亲）戴上了那条象征着林家嫡系的凤凰项链？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祖辈的恩怨、父辈的纠葛、沉船的秘辛、家族的印记……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通过这张泛黄的老照片，诡异地串联了起来！

然而，这串联起来的，并非清晰的答案，而是一个更深、更庞大、也更危险的谜团！

林正海留下的，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罪证或遗产，而是一个指向更深层历史黑洞的坐标，和一段牵扯两大家族百年恩怨的隐秘！

保险库通道里一片死寂，只有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冰冷的金属墙壁仿佛在无声地吸收着这骇人的历史回响。

林星晚看着照片上母亲天真无邪的笑容，看着外祖父温柔的侧脸，再看看那本记录着贪婪与罪恶的古老日志，以及信纸上林正海沉重的忏悔……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无法站立。

黄砚舟紧紧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同样冰凉，但力量却坚定不移。他看向那本日志和那张照片，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和锐利。

原来，一切的，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久远和黑暗。

深海的终章并未结束，它只是掀开了更大序幕的一角。

而他们的路，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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