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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英儿在街上胡乱转了转，虽说许多人都进不去翠云楼里面，但并不妨碍大家凑热闹的心情，不时有人将里面的消息放出来供大家闲谈和交流，也是另一种热闹。

说到吴小公子撒钱的事，大家一面觉得遗憾一面又小声鄙夷：“抢不到也没什麽，谁知道那钱沾了多少人的血呢，吴员外……啧啧，仗着乔知府的势，强占民田，抢掳妇女的事情干得还少麽？”

“可不是，那小郎君看着年纪轻轻，也不是个东西，琳琅阁外时常有人去找人，找回来的都是……哎。”

“不是吧，他家平常节气还要施粥救济呢，我都去领过春饼的。”

“装面子懂不懂？你也太单纯了，这种大家族背後的事情能让你知道？哎，看你单纯，我再说个事情给你们听吧，当然我也是听说啊，真不真的不清楚，我听说，城东五十里外桐县的老君山上有个世代采茶为生的碧茶村，因为好山出好茶，被吴老员外看上了，吴老员外就派人去买，谁知，那村子里的男人都有些血性，坚决不肯低价卖地，于是，你们猜怎麽着？嘿，一夜之间，整个村子都没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倒抽气，秦桑也是微微一愣，便听有人质疑道：“不至于吧，整个村子都没了，就没人知道麽？村里那些人就没有外乡的亲戚朋友之类的？亲人没了怎麽没听说报官？”

“你怎知道没有人报官？”

“报了？”

“报了官又如何？嘿，说是山匪杀人！山匪！官府也得一次一次的讨伐，你能耐山匪如何？？”

“啧啧，那可真是造了孽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秦桑这边正听得入神，馀光瞥见街角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朝自己探头，她扭头看过去，果然是方才那个被打之人。他见秦桑看到他，目光一沉，将半个身子缩了回去。

秦桑顺手在摊子上买了些小食，假装散步若无其事地跟了过去。

那人引着秦桑进入一条幽深无人的小巷，英儿已经有些害怕了，伸手拖住秦桑的衣袖，秦桑拍拍她的手，令她去巷口守着，若有不对，再赶紧去叫人。

她方才本想叫上谢岁安一起的，可那公子哥太醒目了，两人一起离开容易引起别人的察觉，况且她也不是完全没有防身之能，对付个把小贼还是轻轻松松。

秦桑跟着那人几乎走到小巷的尽头，方道了句：“别走了，前方无路了。”

那人终于停下来，慢慢转回了身。

仔细看这人的脸，鼻青脸肿，却依稀能够看得出，还是个孩子，只不过身量颇高，看背影倒和大人差不多。

这个孩子处于变声器，开口就是公鸭嗓：“你方才为何要救我？”

这句话把秦桑问懵了：“我方才，救你了麽？”

“你救了，如果不是你喝止，他们定要打死我。”

秦桑点点头：“那倒是，不过他们说你偷了东西才打你的，你真偷东西了？”

少年理智气壮地承认道：“我偷了，不过我是故意偷的。”

秦桑不解：“故意偷的？”

少年道：“我想看看，这衢州府还有没有能为我们说话的好人。”

秦桑：“……”

少年一对黑眸亮晶晶的，他道：“我堵对了，姐姐你救了我，你是善良的好人。”

秦桑无言以对，自己竟是别人放线钓出来的鱼，她道：“所以你想找个好人，做什麽？你有冤情要诉？方才我听你喊吴大员外打杀人，是什麽意思？”

少年默了默，神情冷淡言简意赅：“吴员外是坏人。”

秦桑微微挑眉，继而点头赞同：“那确实，欺田霸女，实打实的坏人。”

少年眼睛死死盯着秦桑的脸，仿佛在认真观察她的每一个微小的表情，继而道：“你与吴员外也有仇？”

“有，”秦桑毫不犹豫，“不瞒你说，他想强买我的田，我……哎，说起来都是泪。所以我方才听见你骂他，才会出来看看嘛。”

少年忽然咽了下口水：“他要强买你的田，那你想出办法了吗？你有什麽靠山可以制止他们吗？”

秦桑回头看了眼巷子口，道：“靠山倒是有一个，办法嘛我还正在想，若是能抓到他们什麽把柄，将人告到知府老爷那里去，或许还算条出路。”

少年眸中的光亮忽然暗淡了下去，他道：“没用的，知府老爷就是他们的靠山，你去告知府，就是羊入虎口，自己找死。”

秦桑观这少年虽然瘦削，可身上肌肉线条还算健硕，像是经常干重活，虽然满身伤，可眼睛亮得动人，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以他普通人的身份，能够查到大户人家之间的关联，想来不是城内之人，就是在这城中蛰伏许久打听来的消息。

秦桑声音缓和了许多：“你与吴员外有仇？你告过他了？”

少年很瘦削，又挨了打，似是浑身无力，他垂着手和脑袋，有气无力地就地盘腿坐了下去，声音毫无波动和起伏：“差点就告了，如果真告了，想必世上找他麻烦之人就又少了一个。”他随手捡了根干草在嘴里嚼，不再擡头看秦桑。

秦桑方才见他还双眼晶亮，此刻却又萎靡不振，想来是因为他方才觉得秦桑是救命稻草，如今发现两人竟是半斤八两同病相怜，所以就没了诉说的兴致。

秦桑见他忽然竟将嚼着的干草咽了下去，忙伸手：“我这里有吃的！”

少年看向秦桑擡着的手臂，眼里汇集了渴望和警惕，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过来接的意思。

秦桑便将包裹打开，将刚才从烧饼摊上买的烧饼撕下一小块吃了，再将剩馀的包好，顺着地面滑送到少年的面前：“吃吧，姐姐是好人，这烧饼是刚才小摊上面买的，没毒。”

说完却觉得心酸，这少年不知经历了什麽，他防备所有人，包括他自己辛苦钓出来的鱼。

他明明想说什麽，却在得知秦桑自身难保以後立即住了嘴，秦桑想，那必是莫大的冤情吧。

她便不着急，今日刚到衢州府就得到这麽多线索，又从方才那群人的口中得知吴员外为了买矿山屠村的惨案，想必只要筹谋得当，那姓乔的知府也保不住那姓吴的，说不得还会被拖下水。

只是有一件事有些棘手，吴家发现金矿并私下隐瞒一事，仅凭乔知府一人的势力，能吞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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